逸羽楼后院左右分隔,左边是江琉的屋子,右边是钱氏父子所住,中间隔了书房和一处小花园。
屋子很近,出了书房往左转几步路就到了。
院门口插着一排竹篱,栽种着几株小树苗,轻轻推开门,映入眼帘便是一处空地,地上干干净净的一尘不染,还隐隐有一些未干透的水痕,似是刚刚才有人洒扫过院落。
几间屋子略显紧凑地简单排列着,院门正对着那一间是主屋,左右两侧各有一间厢房,靠近院墙处设有小厨房,此刻正袅袅生着炊烟。
院内有人?
江琉脚步顿住,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走错了门。
许是听见了响动,正在厨房里忙活的人疾步走来——来人是一位身着青衣的年轻女子,梳着双丫髻,额前缀着几缕垂发,见到江琉匆忙行了一礼:“奴婢秋桐,见过姑娘。”xiumb.com
奴婢?江琉讶然。
细问之下才知道,这位秋桐姑娘南元翎的人,特意送来伺候起居,做些杂事的,必要的时候也能送送信件,递递消息。
江家原先不过是匠籍,普普通通的小户人家,江父入仕后家里也未添过仆从,各人都是自给自足自力更生,江琉也是如此,从未过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贵女日子,一听之下当即皱了眉,想将人送回去。
“姑娘,请您先看看这个。”秋桐眼见着江琉要拒绝,忙从衣袖中取出一卷纸条递给江琉:“小姐特意吩咐了,若是您要赶婢子走,就请您先看看这纸条。”
秋桐生怕办砸了差事,杵在一旁小心翼翼看着江琉的神色。
江琉没推拒,接过纸条展开一看,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几个大字:“你若不要,就卖了吧。”
这言下之意,竟是概不退回。江琉生平头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人是分尊卑贵贱的,面前这位惴惴不安的少女,在她的小姐眼里轻如鸿毛,不过是随手可以丢弃的无关紧要之人。
南元翎想是看出了江琉的为人秉性,笃定她不会将人卖了,拿这一招来逼她收下秋桐。
一边站着的秋桐并不知道纸条里写着什么,小姐吩咐了她不许看,她就乖乖照做,只见江姑娘看了纸条便一言不发,神情淡漠地看不出在想些什么,愈发不安,双手在袖中紧紧扭成一团。
半晌,江琉深吸一口气,将纸条随意卷了卷捏在手心:“秋桐,你便住右边厢房罢。”
这是同意她留下了!秋桐心中骤然一松,面上露出欣然浅笑,上前殷勤地想要接过江琉背着的竹篓:“姑娘,奴婢应是住在耳房的,这背篓奴婢帮您送进屋……”
秋桐说的耳房是在主屋旁边的小隔间,与主屋联通,通常是给奴仆婢女住的,以便近身伺候。
江琉摇了摇头,拒绝了她的帮忙:“我不习惯屋内有其他人,你便住右厢房,左厢房我有其他用处,平日便不要进去了。”
秋桐一愣,会过意来,姑娘是有些事不想让她瞧见,不过她眼下是江姑娘的人了,自然一切要听主子的话,忙仔细记好应下,又问:“姑娘可还有其他吩咐?”
“日后你在此地便只需备膳、洒扫、采买,无需近身侍候。”
“是。”
秋桐想了想,从腰间解下一串钥匙递给江琉:“姑娘,这是院子里各屋的钥匙。”
若是姑娘有些事情需要避着她,那钥匙她自是不能带在身边了。
秋桐看着年岁比她还要小,做起事来倒是细腻周到,江琉从整串钥匙中挑出了主屋和左厢房的钥匙收好,又将其他钥匙还给秋桐:“多谢,剩下的屋子便劳烦你了。”
“姑娘快别这样说,都是奴婢应该做的。”哪里有主人向奴婢道谢的,秋桐忙推拒了几句,又道:“那奴婢便先去备膳了。”
太阳西落,已经过了申时,就快到用饭的时候了,江琉颔首:“你去忙吧。”
待到秋桐离开,江琉才缓缓踱步进主屋。
一眼望去,屋内干净整洁,窗户微微开着,床榻、柜架、桌椅、笔墨等各种用物一应俱全,不见一丝灰尘,连床榻上的被褥亦是叠放齐整,似是刚刚晒过,散发着干净清爽的气味。
从里到外,事无巨细,想是秋桐早早的来了,提前都收拾过了。
倒是省了不少事。
江琉随手将背篓放在箱笼上,将里头的用物一一取出,几套衣物叠放进衣柜,随身包袱藏进床边闷仓,记录的纸张叠放整齐放在桌案上,拿了镇纸压住收进木盒,剩下的拔丝板、陶坩炉、剪钳夹锤、硼砂等一应工具尽数收拾妥当。
想了想,江琉又拿出一只小陶碟、一只小陶碗放在桌案上,去院子里取了一些井水,撒了一把稻谷在碟子里,从怀里取出一只竹哨,轻轻吹了几声。
没过多久,一只乌黑小鸟倏地从窗户外飞了进来,覆羽上是熟悉的金色,小金探头探脑了好一会儿,似是在辨认主人的模样,冲着江琉啾啾几声,落在陶碟陶碗边,熟练地饮水进食。
小金已是训练得当的青信鸟,方才江琉到了逸羽楼,便将它放飞让它自己去玩,九烟阁的每只青信鸟都有对应的特质竹哨,只要听见了哨音,青信鸟便能循着声音飞回来,无需担心它跑丢。
待小金用完食,江琉撕下一小截纸条,在上面简单写了几笔自己的情况,绑在小金足上,打算报个平安。
小金会意,冲着江琉啾啾两声,振翅往九烟阁的方向去了。
江琉看了一会儿,直到小金没影了,才收回目光。
咚咚咚。
房门被轻轻敲响,屋外传来秋桐的声音:“姑娘,饭食已经备好,奴婢给您送过来。”
秋桐谨遵江琉的吩咐,没有贸然开门进去,只提着食盒静静候在了门外。
江琉起身,开门将食盒接过,谢绝了秋桐想要给她布菜侍候的想法:“多谢,你也先去吃吧,等会儿我将食盒送过来。”
秋桐喉头滚了滚,将劝说的话咽下。
接触下来她也有些明白过来,这位江姑娘与她见过的其他主子们都不同,江姑娘其实不喜旁人近身伺候,她只需……远远的,将事情做好即可。
正如临走之前小姐吩咐她的话一般:“去了之后,你只按她说的做。”
这样想来,她拿着同样的月银,干的活计少了许多,竟是比在南府的日子还要松快些。
莫名地,秋桐有些期待起之后的几月时光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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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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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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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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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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