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魏辅立即没应声,兀自盘算起来。
各家匠人与首饰铺洽谈合作时多签长契和短契,长契一年一签,工费一般相较于短契要高二成,但匠人没什么选择的余地,只能与签契的首饰铺独家合作;
而短契没有时限,一单一结,匠人可按喜好同时接好几家首饰行的单子,自由度和灵活度都更高,但工钱相较于长契要低一些。
在最开始时,魏辅与逸羽楼结算的工钱大约稳定在每月八百钱左右,但这段时日单子少了,结算的工费也逐渐在下降,别说一月多少了,半年也不过一贯铜钱。m.χIùmЬ.CǒM
魏辅有自己的作坊,养着一群学徒,逸羽楼这边没钱挣,他早寻摸了许多家首饰行合作,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不是。
若是改签半年契,工费高两成,按照往日月均八百钱来算,约莫能多个一百文左右,可逸羽楼还能有那么多订单吗?魏辅表示很怀疑。
“敢问江管事,若是签半年契,可也是同那长契一样,只能做主家的活计?”丁光犹豫再三,仍是问了出来。
“没错。”江琉颔首:“半年为限,在这六个月时日里,各位只能接我们铺子里的订单。”
魏辅听了,忍不住轻嗤一声:“江管事,即便允诺了加两成工钱,可若是根本没有活计可以做,我们岂不是被白白套牢整个半年?”
“到了这个时候,我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在座的各位心里都清楚,逸羽楼已经是今日不同往日了,说句不该说的,谁知道什么时候就关门大吉了,等到那个时候,江管事,您是准备让大伙儿都喝西北风去吗?”
魏辅此人素来乖张,说起话来也是分毫情面都不留的,钱不令眉心微蹙,担忧江姑娘下不来台,打算开口替她说两句,却听她不慌不忙已然接起话。
“魏师傅言之有理。”江琉轻轻一笑,肯定了魏辅的话,又问他:“可您又怎知逸羽楼无活可做呢?若是打算闭店,我又何苦将大家聚在此商量改契之事?”
将问题抛回去后,江琉话锋一转:“不过大家的担心也有道理,这段时日逸羽楼营收的确差强人意了些,东家也一直在考虑调整经营方向,眼下计划初定,这才吩咐我过来操办。”
顿了顿,又续道:“我来之前,东家特意交待了,若是各位心有顾虑,不愿签契,亦是无妨,各位师傅都是城中的能工巧匠,想必自有去处,逸羽楼也不会强留。”
言下之意,是去是留,皆凭自愿。
魏辅轻哼一声,有些不以为然,只认为江琉是在故弄玄虚。
逸羽楼什么情况,他魏辅能还不知道么,开始时一副和南珍阁对台打擂的架势,也不看看对门是什么家底、什么来头,简直是不自量力。
更何况,自己也是暗中派人来打探过的,逸羽楼里的东西是只见多不见少,就说他魏辅几月前做的首饰,眼下还在货架上摆着呢。
这逸羽楼分明就是要不行了。
今日派了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来唬人,还想将他们绑住只给逸羽楼做工,就凭多给的二成工钱?想的倒挺美。
魏辅自觉已经将对方的心思摸了个清楚明白。
既然谈不拢,也无需在此地浪费时间了,遂率先起身,朝着江琉虚抱一拳:“魏某一介粗人,也不懂那些繁文缛节,便直言了。改契之事,恕魏某无法答应,江管事、钱掌柜,魏某就先行一步了。”
说罢,也不等二人回应,起身就往外走。
这、这就走了?
钱不令愕然,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留人,忙去看江琉的眼色。
江琉冲着他摇了摇头:“钱掌柜,魏师傅走得急,茶礼还未来得及拿,劳烦您替我送一送。”
茶礼?钱不令一愣,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桌案上摆着的三只油纸包,忽地福至心灵:两日前他们在此商议完,江姑娘特意让他提前准备三份茶礼,居然是在今日送客用的?
油纸包是钱不令亲自打包的,里面装着一小盒应季糕点,再配上一小囊花茶。虽不是名贵的东西,可那花茶可是南小姐特意找大少爷讨来的,拢共就没多少,贵在心意!
钱不令多少有些肉疼了……早知道,他就换个别的茶了!魏辅那个莽夫,哪里能品明白如此清雅的花茶!说不定还觉得他们逸羽楼小气吧啦的呢。
心里碎碎念,眼下也来不及调换了,钱不令只好提起一只油纸包,匆匆忙忙赶上魏辅,一路送他到门口。
魏辅走了,屋子里只剩下袁木和丁光了。
袁木本就与逸羽楼签了长契,自是没有异议的,江琉的目光落在丁光身上。
丁光也是入行数十年的老师傅了,什么难缠算计的客人都遇见过,如今对上这位面不改色、从容不迫的江管事,却莫名一颗心打起鼓来。
一时间摸不清她的路数。
这位江管事,把签订新契的工费和条件是说的明明白白,毫不避讳,但逸羽楼的情况却只能说是抛出了个引子,什么计划、什么方向,具体可都没透露半句。
怎么说呢,有点像是……一锤定音的买卖。
是了。
丁光有些回过味来。
今日这事,说起来倒更像是要借着改契的由头,重新筛选合作的伙伴。
这也就是为什么,结契的各项条件听起来像是毫无转圜余地,那魏辅走的时候,江管事一言未发,只让钱掌柜去相送。
丁光不由自主看向了桌案上剩下的两包“茶礼”上。
江管事方才说的,逸羽楼要调整方向和计划,应是真的。并且这其中细节不便与外人透露,因此她想留下愿意与店铺独家合作的工匠师傅。
半年契……半年期不是重点,重点是要独属于逸羽楼。
她到底要做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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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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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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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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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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