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间上房,陆淮与那位季夫人一间,陆锦瑶与陆景元一间。据客栈掌柜说,起初那位季夫人并不愿意住在客栈,是陆淮哄着她,安慰她,说最多半月,就让她跟两个孩子光正命大的住进侯府。
心口一窒,谢朝云不由得冷笑。
她自问对陆淮,对陆家没有半点儿亏欠。
嫁给陆淮时,他还只是个空有其名的被人瞧不起的世袭侯爷,是她求着父亲和哥哥们暗中帮衬。婆母病重,卧床不起,是她衣不解带,亲力亲为地照顾了三年,连怀着鸢儿时都不曾懈怠。琇書蛧
侯府是个空壳子,十年来,一直靠她的嫁妆贴补。她未曾有过怨言,却换来这样的结果。
隔壁的声音越发肆无忌惮,流萤“霍”地起身,“不用夫人动手,奴婢去结果了他们。”
“站住!”谢朝云颤着声音:“杀了他们又有什么用,只会把整个谢家牵扯进去。”
鸢儿说得对,杀死一个陆淮,一个季婉婉不算什么,可她真的要为了这么一个男人,将自己和整个谢家赔进去吗?
流萤急得跺脚:“那也不能由着他们这般欺辱夫人。”
自然不能,一个男人罢了,丢了便丢了,没什么可惜的。她谢朝云有颜有才,文能经商赚钱,武能上阵杀敌,还是出身高贵的将军府嫡女,即便与陆淮和离,想要再嫁亦不是难事,何必为了一个陆淮要生要死。
陆淮他配吗?他不配!
她伤心,她难过,不是因为舍不得陆淮,而是觉得她这十年的付出不值。
脸颊上抚过一只小手,耳边是陆知鸢糯糯的声音:“母亲不必伤心,天底下的好男人多的是,这个不好,咱就换一个。”
停了下,软软糯糯地声音又继续道:“后日便是中秋了,母亲可有想过如何应对?父亲怕是要将那位季夫人带进府去。”
谢朝云攥紧拳头。
陆淮求娶她时,家中父兄皆不同意。她出身将门,自小在边关长大,不懂也不会后宅里的那些阴私手段,父兄怕她嫁进侯府受委屈。是陆淮跪在将军府门前求了三天三夜,且当众许下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父兄这才勉强答应。
婚后,陆淮没少提及当年的事情,话里话外多有埋怨,是她昏了头,才会顾着他的心情极少回娘家。三年前,父亲因伤病回京修养,恰逢婆母不适,她竟没回去看父亲一眼。
想到这里,谢朝云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
亏她对婆母那么好。
陆淮敢这么堂而皇之地将季婉婉跟她的一双儿女带回侯府说明她是知情的。难怪这几年她不再催着她喝药,不再抱怨她让侯府没了后,甚至帮着她的儿子外放,究其原因,竟在这里。
眼中闪过一抹狠厉,谢朝云掐着手心道:“他们想要季婉婉与那两个孩子进府也得问问我这个当家主母的意思。”
“母亲切莫生气!”陆知鸢将茶递到谢朝云手上:“京城不比渭南,京城里的花销也不比渭南,母亲只需看好自己的嫁妆和铺面,别的事情,能让就让,能躲就躲。与其拦着,不如放狗进门,是杀是剐,是红烧还是清炖皆由母亲。”
流萤急得跺脚:“不行,不行,奴婢瞧那位季夫人不是善茬,怕是想要顶替夫人。”
“那便叫她顶替了我。”谢朝云的眉眼里透出冷锐,释然一笑:“她稀罕的,我谢朝云未必稀罕。”
她要与陆淮和离,光明正大的,风风光光的和离。她要让整个京城,整个天下的人都知道,是她谢朝云不要平南侯府,不要陆淮了。
回到府里,谢朝云着手查账。侯府的开销很多,收入却只有谢朝云名下田庄以及铺子。
陆淮手上也是有铺子的,季婉婉那个儿子出生时,陆淮背着谢朝云将那几间铺子过到了季婉婉名下。由于不缺钱花,谢朝云对那几间铺子的流向并不清楚,也不知道那几间铺子早被季婉婉的胞弟季耀祖败光了。
她只知一件事,既打算和离,就不让侯府继续占自己的便宜,花自己的嫁妆钱。
陆淮领着季婉婉母子进门时,谢朝云还在书房里算账。陆知鸢捧着流萤不知从哪儿找来的话本,刚好看到与之相似的情节。接到消息,赶去前厅,刚好看见陆老夫人将她的那个“嫡孙”搂进怀里。
陆淮正与季婉婉说着什么,脸上是谢朝云从未见过的温柔缱绻。见到谢朝云,眸光一沉,扬起一丝微愠:“贵客上门,你竟不知在门前侯着。”
谢朝云站着不动,说:“哪里来的贵客?府上并未收到拜帖。”
陆淮蹙眉:“婉婉上门,不需要拜帖。”
“婉婉是谁?据妾身所知,京城的贵妇小姐里并无此人。”唇角压不住的讥诮扬起,“既是贵客,应有拜帖,既无拜帖,焉知有贵客上门?”
走到陆老夫人跟前,行礼:“母亲消息灵通,竟知侯爷提前回来了。”
陆老夫人讪讪一笑,拉着季婉婉的手给她介绍:“这便是你夫君口中的贵客,亦是你的远房表妹。姓季,叫婉婉。因家中遭难,携一双儿女来京投奔。”
陆老夫人红着眼睛:“他们是在路上遇见的,我也是接到门房的消息,才知淮儿提前回京了。”
说罢,瞪了陆淮一眼。
“云娘又不知你早归。你说你,离家两年,一回来就给人脸色,还不赶紧给云娘赔罪。
陆淮拱手:“是我误会云娘了!”
季婉婉贴着陆淮行礼:“妹妹见过姐姐,给姐姐添麻烦了。”
陆老夫人打圆场:“都是一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云娘是个懂事儿的,知道你家里没了人,又拖儿带女的日子艰难,日后定会好好待你,把你那一双儿女当自个儿亲生的疼。”
谢朝云抽回了手,淡淡地说:“母亲真会开玩笑,云娘有自己的孩子,犯不着去疼别人家的。这别人的孩子又不是没娘,巴巴的等着云娘去疼。”
陆老夫人没想到一向温顺的谢朝云能说出这样尖锐的话来,笑容僵了一下,随即笑着说:“什么别人家的,那是婉婉的孩子。婉婉的孩子就是陆家的孩子,你身为陆家主母,理应疼爱他们。至于鸢儿,她身体不好,待中秋过了,继续回别院养着就是。”
谢朝云望着陆老夫人:“母亲这是不喜欢鸢儿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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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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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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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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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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