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了么?”谢欢觉得还没,“这才大年初一。”
平阳侯嘴巴紧紧闭着,怨气在心中,不敢说出来,他没看谢欢的方向,低着头,一脸郁闷。
年前的时候,明明太子说是要留在这里过个年。
现在年都过完了,可平阳侯直觉这回京之路遥遥无期,太子遥遥无期,可他不能不回京啊。
“殿下——”
谢欢打断,“虞卿。”
平阳侯收拾好表情,再望去,“嗯?”
谢欢端起茶,喝了一口,再放下,“孤还有些事。”
平阳侯心有所料,平静地就像半死不死,“殿下是有什么事呢?”
谢欢默了默,“家事,不足为外人道。”
外人——平阳侯也沉默了。
随即,谢欢从怀里取出一个红封,递给平阳侯,后者受宠若惊,唰地起身推拒,“殿下,这使不得,您有事尽管吩咐,老臣必不会推辞。”
“你误会了,”谢欢将红封放在平阳侯手边后,顾自收回手,“这是孤写给父皇的信。”
平阳侯一惊一愣,再低头朝红封看去,什么信还装在红封里,平白叫人误会。
他收敛面上的惊愕之色,正要去拿红封,一边要重新坐回位子上。
此时谢欢又补充道:“这信,要父皇亲启,你要是偷看——”
说到这里,神色一凉,视线如冰锥般朝平阳侯探去。
平阳侯的屁股差点要沾座椅,再次直起身忙道:“殿下放心,臣是不可能偷看的。”
谢欢颔首,“孤不会食言,你将这信带回宫里,父皇看了,自然知晓是你找到的孤。”
平阳侯心里一喜,拿桌上的红封时,腰都弯了,“殿下放心。”
谢欢继续吩咐,语气自然,“你回去以后,主动将证据呈交,石料案,父皇一定会追究。”
“此事全权给交臣来办,殿下只管放心,臣不会让任何人为此蒙冤,待真凶抓住,臣会狠狠惩治!”平阳侯将自己都说得热血了,只是热血过去后,理智地想到另一事,“容臣多问一句,殿下究竟打算何时回京?”
别是又要数年之久吧!
谢欢修长的指节扣了扣干涸的茶盏,平阳侯竖着耳朵听见茶杯空了,于是忙不迭地去倒茶,此时听谢欢漫不经心地开口——
“大概五月吧。”
“为何是五月?”平阳侯不解殿下究竟有什么事不肯说出来。
谢欢随意一笑,漠然的面容上似打上一层冬日暖光,“因为,五月天气好,宜出行。”
平阳侯:……
离谱的因果关系,平阳侯手里的热茶都溢了出来。
谢欢起身,拍拍平阳侯的肩,“你回去之后,分清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语罢,也没有要喝茶的意思,执起冰凉的面具往脸上一戴,大步流星地朝外而去。
留平阳侯独自思考,什么话能说,什么话又是不能说的。
好在在太子的事上,平阳侯向来头脑清晰,一下就理明白了。
只是对于太子说的五月回京,他还真理不明白原由。
他哪里会知道,谢欢真就是随口一胡诌。
走出几步远的谢欢,忽然停下步子,差点忘了今早来意,现在想起来了,于是去而复返,站在门槛边,声音温和,语调拉长,“虞卿啊——”
“啊?”平阳侯再度起身拱手,“殿下是还有什么事吩咐?”
谢欢啧一声,摸摸腰间,语气听似十分自然——
“借孤一些银……”两字都快出口了,忽然调一转,改了口,“票好了。”
银票面额大,重量轻,方便带着。
平阳侯眸中闪过一丝诧异,而后连连点头,“臣这便去钱庄取钱,殿下稍待。”
谢欢嗯了声,声音很轻,“不急。”
他原本花钱的地方不多,是不需要钱的,可是就怕未来几个月有要用钱的地方。
他现在不太想问央央拿钱了,就算她大方也不行,这显得自己这个当爹的很没用。
她长这么大,他都不曾尽到做爹的抚养义务。
按照时间算,她大概三月左右就会生产,四月肯定会回京,谢欢和平阳侯说五月,还给了自己一些时间。
总不能不和女儿说清楚身世,他转眼就当太子了,那女儿可能一时会接受不了。
谢欢算了算,随口胡诌的五月其实刚好,等女儿出了月子回了京,能受“刺激”了,再跟她找机会说身世,然后他再回宫!
这些,平阳侯是不知道的,平阳侯独自去钱庄的路上,想了下要取多少钱给太子,这钱说是借,但八成是回不来的。
不过没关系,能卖人情给太子爷也是渴望不可求的机会。
思来想去,取了二十张面额一百两的银票。
两千两。
*
正逢平阳侯跑钱庄的时候,裴如衍与沈桑宁赶来拜年了。
彼时谢欢正坐在房中等待,忽闻庭院中有几道缓慢的脚步声响起,他转头一看,屋里竟没有朝后开的窗子,此时出去只怕会撞个正着,他根本无法解释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思考之际,人已至屋外。
领人的虞绍瞧瞧门,“爹,表哥表嫂来拜年了,您起了吗?”
屋内无声,虞绍在外面嘀咕,“不会还没起吧。”说着推门进来。
谢欢闪到门后,虞绍在屋里转了圈没瞧见亲爹,“咦,我爹怎么——”转身却瞧见了太子,瞳孔微张,顷刻恢复自然,“没在啊。”ωωω.χΙυΜЬ.Cǒm
小子很能藏事,眸光一转立马跑出去,“表哥表嫂,我爹可能朝门去了。”话未停时,就赶紧把房门阖上,生怕被发现端倪。
屋外。
裴如衍的视线仍落在门上几瞬,再对上虞绍似有心虚的神色,他皱了皱眉,“里面有何物?”
虞绍忙摇头,“没啊,我爹他,他——”忽地双眸一亮,“我爹回来了!”
刚踏进院里的平阳侯将银票揣怀里,哪曾想出去一趟院里这么多人。
想着殿下可能在屋里,平阳侯心中骤然生出些背德感,他镇定地走上前,“这么多人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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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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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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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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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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