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太君坐于佛龛座下的黄色蒲团上,案上檀香袅袅燃烧,青烟萦绕。
“她真是这么说的?”
王老太君缓缓睁开眼睛,那双阴翳老眼地下一片漠色。
仇老嬷嬷还在愤愤不平,“是,她简直胆大包天!”
她顿了顿,犹豫道:
“老太君,虽说那丫头放的厥词不堪入耳,可是老奴瞧她性子是有些疯的,咱们两个哥儿和两个姐儿都已经成家立业,孙辈众多,万一真惹急了她,这狗乱咬起来,怕是会伤及几个孩子,怕是不好啊。”
“要不……”
仇老嬷嬷上前一步,“老太君,你该放下了,眼下麟哥儿就快入考场,孩子们都长得好,咱们家里可不能出了闪失。”
王老太君手中的佛珠骤然握紧,
“放下?如果不是谢晟那孽障,麟哥儿他哥哥还活着,他们哥俩儿得多好啊,两个金孙只剩下一个,那可是一条人命,我该如何放下?”
闻言,仇老嬷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麒哥儿是躺在我怀里闭上眼的,这么多年我没睡过一个好觉……”
王老太君的眼眶湿润,她放不下,那是她亲孙子,怎么都放不下。
纵使现在孙子孙女多了,可是麒哥儿就是麒哥儿,谁也替代不了。
“老太君,可谢锦姩那丫头已经有所发觉。”仇老嬷嬷提醒。
王老太君抬起拇指,又缓缓转动佛珠,
“谢流萤如何了?”
“确实犯了痨病。”
“你见着人了?”
仇老嬷嬷迟疑,“在院外听着了,没见到,那是肺痨,老奴不敢进去。”
王老太君冷哼一声,
“什么肺痨!你是老糊涂了不成,被戏耍了还不自知。”
看来,谢锦姩已经知道她和谢流萤秘密通信的事,要不,今日也说不出这番大逆不道的话来。
“谢流萤没肺痨?那她人在何处?”
仇老嬷嬷眉头紧锁,
“谢锦姩那丫头精明死鬼,实在对付,小小年纪哪来的这副鬼心肠?”
她太疑惑,谢锦姩也太精了,
王老太君轻轻摇头,
“她吓唬你,也想吓唬住我?她的那些话都是妄言罢了,伯爵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不管她二舅舅一家了吗?
即使不管老二的死活,难道那老贱妇的命她也不管?牵一发而动全身,她不敢。”
王老太君口中的老贱妇,指的是曹姨娘。
“那老太君打算如怎么做?”仇老嬷嬷问。
“眼下换子的事传遍京城,世人都知道谢流萤不是二房血脉了,谢锦姩既知她被我收买,也早该撕破脸,今天合该把她赶出去才对,然而谢流萤依旧住在二房那宅子里,你以为如何?”
“难道是那小庶女心慈手软,不忍心?”
仇老嬷嬷猜,这符合那小庶女的行事作风。
“不,肺痨只是个幌子,姩姐儿的性子睚眦必报,她咽不下这口气,定是动了私刑了。”
仇老嬷嬷一惊,“她竟如此胆大?难道就不怕大房问她要人不成?”
王老太君冷哼,
“她既然敢做就不怕。由此,便能窥出她的本性毒辣,谢流萤那丫头也是个腹黑心思深的,谢锦姩哪能将结了仇的人好好放走?斩草不除根,势必留下隐患。”
“好歹是养了这么多年的,她们太狠。”仇老嬷嬷咋舌不已。
仇老嬷嬷眯起锋利双眸,
“谢流萤已经没了利用价值,如果能死在谢家就好了,这个节骨眼上,世人都会猜测是二房动的手,大房翻身成苦主,岂能饶了她们?
慕容云湘那小贱蹄子惹上人命,心狠手辣的恶名传出去,她在这京城,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仇老嬷嬷吓得不由变了脸色,
“不可啊老太君!那小庶女到底是我们伯爵府出去的,如果她一身恶名,多少会影响伯爵府其他待字闺中的姑娘们,静姝和几个孩子都到了说亲的年纪,怎好受她拖累?”
仇老嬷嬷又想到至关重要的一点,
“而……而且谢流萤受您收买,往日里的信件都是证据,如果惹急了谢锦姩,她把这件事捅出去,咱们身上也是一身骚,老太君三思!”
王老太君不甘心地闭了闭眸子,
“我岂能想不到?”
就因为如此,她才施展不开手脚,行事受限制,所以更加不甘心。
她现在,竟然受谢锦姩那小丫头的掣肘。
她长长的舒一口气,
“先缓缓吧,且让她们得意一段时间,这女子一旦嫁了人,那就是另一条命了,慕容云湘既然敢贬损我麟哥儿,那老身倒要看看,她女儿又能嫁给什么好人家?”m.xiumb.com
王老太君再次转动佛珠,她绝对不能让谢锦姩高嫁,现在都如此猖狂,以后高嫁了还能了得?
谢锦姩要嫁的夫家,非得由她来选不可。
女人啊,就是那菜籽命,风吹到哪落到哪,谢锦姩既然硬气,想必也不用落到那肥沃土地,随便哪个盐碱地就能打发了。
看她如何长得起来?
……
澧安县。
因为谢衍下狱,刘惠兰只好住在客栈等着,她趴在床上,边哭边骂,
“谢昌那个没良心的王八蛋!五百两银子都不出,害我衍哥儿受了杖刑啊!身上有伤又下狱,我的儿啊,你好苦的命……”
因为她身上也挨了十杖,所以只好趴着。
丫鬟秋果给她奉茶,
“夫人您歇一歇吧,好在县太爷松了口,我们明天就能去接衍少爷了。”
刘惠兰摸了把眼泪,这才喝茶解渴,她骂了这些天,嗓子都骂哑了。
原本澧安县太爷要五百两,谢昌不愿意拿,几番拉扯之后县太爷恼了,把谢衍生打了一顿,
本来是想逼一逼,可是谢昌也恼了,索性直接离开澧安县。
县太爷也没想到谢昌如此冷血无情,连儿子的命都不顾了,后来只有刘惠兰一个妇人留下,
刘惠兰全身的家当只有二百多两,是求了又求,县太爷见她真拿不出来五百两,最终还是松了口,但是也把刘惠兰身上搜刮了个干净。
这人打也打了,留在牢里还得管饭。
原本是朱妈妈陪着刘惠兰来的,可是朱妈妈家里突发‘丧事’,只好回家奔丧,所以现在陪着刘惠兰的是秋果。
缓和了干哑的嗓子,刘惠兰又再骂,
“等着瞧,我咽不下这口气,谢昌你个王八蛋给我等着!”
秋果不再说话,这几天她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这时候,外头响起敲门声……
“刘夫人可在?”
秋果过去打开门,惊讶地发现是杨妈妈,杨妈妈本是谢家老宅的人,后被谢锦姩收买,虽然在老宅,但是为二房办事。
“王五家的?你怎么找来了,怎么知道我在这家客栈住?”刘惠兰觉得惊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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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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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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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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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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