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姩提着裙角小跑两步,一把挽着曹姨娘,这才是她的亲外祖母。
曹姨娘虽然满头花白,但是头上的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她生得端庄富态,两耳坠着黄豆粒大的翡翠耳坠。
曹姨娘笑成了一朵菊花,冲她摇了摇头,
“好姩姐儿,你该唤我一声姨娘,让旁人听见了又生事端。”
谢锦姩轻轻皱了皱鼻子,这是曹姨娘的院子,又没有外人,私下里喊喊无伤大雅,她总这么小心。
曹姨娘还不知道,王老太君马上要被发落出京了。
“知道了姨娘。”
曹姨娘的目光慈爱,拉着谢锦姩坐下,握着她的手不舍得放开,
“听下人说你来了伯爵府,我刚想出去见你一面,不曾想你就来了,来之前拜过你永寿堂了没?”
永寿堂就是王老太君的住处。
谢锦姩点头,“拜过了。”
曹姨娘并非是忍气吞声的受气性子,她只是对孩子们要求严格,时刻注意规矩体统,不骄不躁,免得让人得了把柄借机生事。
她和王老太君斗了多年,在刻薄主母的手底下还能将三个儿女抚养长大,其实并不简单。
除了二舅和母亲,曹姨娘还有个女儿在伯爵府排行第七,名为慕容云珊,也就是谢锦姩的七姨母,早年间嫁给了虔城知府,虔城也就是曹家人自己的地盘儿。
曹姨娘那双满是慈祥的眸子里,有睿智精光,亦有沉稳之态。
一个商女带着盈千累万的嫁妆嫁进这深宅大院为妾,如果脑子不活络些,早就被这里头的豺狼虎豹啃得骨头都不剩,
哪会有现在儿子入朝为官、女儿也成官眷贵妇、孙辈还个个争气的好日子?
这时候,洪嬷嬷带着下人们鱼贯而入,她们手里都拿着托盘,有条不紊地将东西放下,二十几个描金绘彩的小瓷碟里堆着各式各样的精致糕点。
“姩姐儿,你先吃点垫垫肚子,晚膳我们再正式吃。”曹姨娘说。
“姨娘,这也太多了,而且我不能留在这用晚膳,稍坐坐就得走了。”
曹姨娘爱小辈的方式很多,喂好吃的是其中之一,但凡是她觉得好的,通通端来让你挑选,所以每次的排场都很大。
谢锦姩觉得如果自己要是在曹姨娘这里住上一个月,非得胖个二十斤不可。
而且,王老太君出事,今晚伯爵府的人都会知道她会去城外庄子上养病,她留在这只会招人注意。
闻言,曹姨娘难掩失望之色,但依旧勉强笑了笑,关心道:
“好,对了,你母亲那妯娌叫刘惠兰的,她还生过事吗?”
之前谢锦姩和母亲去龙吟寺的时候,请洪嬷嬷前去谢家坐过镇,当时刘惠兰想硬闯蔷薇庭把赏赐抬走,是洪嬷嬷拦住了她。
洪嬷嬷肯定早就跟曹姨娘说过谢家的事情了。
谢锦姩拿起一块百合酥吃着,
“他们不敢了,早就被我治得服服帖帖,即使再生事也好应付,姨娘放心吧。”
那几个上不得台面的,谢锦姩动动手指就能按住他们。
曹姨娘失笑,
“之前你母亲来信说,你变得不一样了,替她撑了不少,自你父亲去世后,你撑起那个家,你母亲欣慰之余也心疼你。xǐυmь.℃òm
大家闺秀是要温柔贤淑没错,可是也不能怯懦软弱了,人善被人欺,有性儿是好事,我啊,就喜欢姩姐儿这样的孩子。”
曹姨娘以为谢锦姩是受了父亲死亡消息的刺激,被迫迅速成长起来,护着母亲和家业,她眼里多了许多疼惜之色,
“洪嬷嬷,你去把架子顶上的红漆盒子拿来。”
盒子很大。
曹姨娘很神秘,“这一套鎏金点翠镶百宝孔雀头面共十八件,瞧,这头冠上蓝宝石的成色,莹润透亮,虽然是多年的老物件,但是不见旧色,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好东西,孩子,你拿去吧。”
谢锦姩咋舌不已,
“姨娘,这太贵重了,这可是您当年嫁进伯爵府时候戴的头面!”
曹姨娘当年是曹家受宠嫡长女,又是外嫁为妾,家中族老们怕曹姨娘孤身一人在京城被人轻视受欺凌,于是斥重金打造了这套头面,只为给她撑场面。
因为是做妾用不了凤冠霞帔,所以就以孔雀入冠。
当年曹姨娘就是戴着这套头面,一入伯爵府便艳惊四座,让外祖父眼睛都瞧直了,从此盛宠多年。
虽然放置几十年了,但是保管的好,上面的珍宝依旧璀璨,富贵逼人。
不说价值,这套头面对曹姨娘意义非凡,谢锦姩真不敢要。
“你拿去!”
曹姨娘把沉重的盒子往前推了推,
“我这把老骨头了,哪还戴得了这东西?留着也是放在盒子里蒙尘,不如给你,爵爷说了,你日后必定嫁得高门,你既然喊了我一声外祖母,那祖母就给你添个妆,不许拒绝。”
谢锦姩的眼眶微微泛红,这套头面曹姨娘珍藏多年,两个女儿嫁人都没给,也没给儿媳、没给孙女,却给了她这个外孙女,她怎能不感动?
曹姨娘态度坚决,谢锦姩只好收下,她行跪礼道谢,
“锦姩多谢外祖母。”
按规矩说,她不该给妾室行礼,可现在曹姨娘就只是她的外祖母,她的外祖母自然能受她一拜。
见谢锦姩跪下行礼,曹姨娘颇为动容,立刻扶她起来,
“好孩子,快起来,你不该跪我的。”
“您是我的亲外祖母,自然跪得。”谢锦姩说。
曹姨娘内心也十分欢喜,
“对了,萤姐儿的伤怎么样了?我托你舅爷家从南边弄来了一些药效极好的去疤药膏,你顺便也给你妹妹带回去吧?”
谢锦姩神色微变,曹姨娘还不知道换子的事情,现在谢胜已经回到二房,她也该把真相告诉曹姨娘了。
“洪嬷嬷,你带她们都出去吧。”谢锦姩说。
洪嬷嬷愣了下,然后看向曹姨娘请她指示,曹姨娘点点头。
人都走尽后,谢锦姩才正了正色,说出真相,
“外祖母,其实谢流萤并非母亲所生,现在被母亲过继来的谢胜才是二房真正的血脉,当年母亲二胎产子的时候,大房动了歪心思,
他们暗地里偷龙转凤,将我的亲弟弟、也就是您的亲外孙换走了。这几个月来,我多番筹谋,才终于顺理成章将谢晟要回二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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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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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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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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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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