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姩和慕容氏到的时候,善和堂屋里的浓厚中药味扑面而来,看来老夫人确实病的不轻。
老夫人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她一见了谢锦姩,立马有些激动,期期艾艾道:
“姩姐儿!你说得对,我也梦见你父亲了,他怨我啊……”
谢锦姩和慕容氏对视一眼,还真是被吓的,
谢锦姩刻意压着嗓音,煞有其事道:
“是吧?孙女最近也总是梦见父亲,他总是盯着我也不说话,不知父亲和祖母都说什么了?”琇書蛧
老夫人一噎,她哪敢说实话?
她盯着床顶靛青色的帐子,喃喃自语,
“隆儿,你别怨娘,也别恨娘,娘都是为了谢家的将来考虑,你怎么能不体谅娘的苦衷啊!”
谢锦姩心中冷嗤,
苦衷?什么狗屁苦衷?
谢昌一事无成是他自己窝囊,刘惠兰先前生不出儿子更不关二房的事,凭什么要二房为他们两个擦屁股?
不怨你怨谁?
谢锦姩掀起眼皮,言辞犀利道:
“父亲要怨祖母,定有他的道理,难不成祖母以前做了什么对不起父亲的事,才让我父亲的魂魄生了怨气?我父亲人都走了,你还怪罪他不体谅你,怪不得他会来找你。”
闻言,老夫人的脸色一僵,面色灰败更加难看,都忘了训斥谢锦姩没规矩。
“儿媳还以为婆母病得晕厥不醒呢,瞧着倒也还好,年迈之人总有身子不爽利的时候,没什么大碍的,婆母记得按时服药。”
客套了两句,慕容氏就想走了。
老夫人一脸错愕,发出三连追问:
“云湘,你这就走了?你不喂我喝药吗?你是不是还怨着我?”
她很想让慕容氏回到从前那样,做回那个毕恭毕敬的孝顺儿媳,每回她病了,慕容氏都会亲力亲为的照顾,跟女儿也没什么区别。
这几个月来慕容氏跟她怄气,往常那些极品燕窝阿胶,还有其他好东西都不往她这送了,
她以前都是喝御用茶叶的,一应物件也用最好的,可是现在喝的还是去年的旧茶,怎么都喝不习惯。
何止是不送东西,慕容氏现在竟然连她病了都不管不问,这还没说两句呢就要走?
失去过才知道好,底下人办事哪有慕容氏伺候的那么贴心妥帖。
“有顺泽和满院的下人在,婆母定能很快康复,儿媳笨手笨脚的,又不懂医理,怕耽误婆母的病。”慕容氏敷衍道。
老夫人不悦,过继的事不是已经翻篇了吗?她怎么还这副样子,
“下人怎么比得过儿媳?”
“对了,甄太医呢,他怎么还没来?”她这才想起甄太医。
“刚才派人去请了,可是甄太医今日当值,来不得,京城里不少医馆的老大夫也是不错的,婆母将就一下吧,儿媳告辞。”
慕容氏这就要走。
老夫人真的慌了,连太医都不给她请,哪有这么不孝的儿媳?
“你站那!好歹是伯爵府出来的大家闺秀,又是陛下亲封的忠毅郡夫人,怎么连这点孝道都不懂?”
她能抬出伯爵府和陛下,这是真的慌不择言了,可见心里有多没底。
慕容氏只觉得莫名其妙,
“婆母是在指责儿媳不孝?”
她气笑出声,“婆母,甄太医确实当值,不信你派人去问问,人家是太医,又不是你家的大夫,哪能时时伺候在你床前?”
老夫人的脸色红一阵儿白一阵儿,就算甄太医有事来不了,她又不止说的这一件事。
那以前她都陪在床边伺候,现在却对自己不闻不问,她怎么能不生气?
慕容氏一声叹气,既无奈又委屈,
“儿媳都已经答应你过继胜哥儿了,婆母到底还想怎么样?在婆母眼里到底什么样的儿媳妇才是合格的,儿媳真的是不明白,还请婆母赐教。”
她已经打定主意,以后就这么敷衍了,嘴上的关心可以,实际的行为不行。
老夫人碰了软钉子,一股气憋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她也不敢再像刚才那般硬气,悻悻道:
“就和从前那样就行了。”
她犹觉不够,又补充了句:“孝敬父母天经地义。”
谢锦姩悠悠开口:
“祖母说得对,孝敬父母是天经地义,所以昨夜我父亲才入梦来探望您,只是不知大伯人在何处?
他怎么还不来探望祖母?还有大伯娘,她怎么也不来呢?对比之下,我父亲竟是最‘孝顺’的,我母亲排第二。”
她是知道怎么阴阳怪气的。
听到女儿的话,慕容氏差点笑出了声,这丫头最是伶牙俐齿,慕容氏看向谢锦姩,眼底一片柔意。
老夫人又被憋得说不出话来,她想发火都不能发,二房好不容易同意过继大房子嗣,若她们一时气恼改了主意,那就得不偿失了。
见老夫人不说话,谢锦姩挑眉,
“祖母好好休养,孙女告退。”
顺泽姑姑在一旁紧皱眉头,不敢插嘴。
见她们母女真走了,老夫人那浑浊发黄的老眼中竟闪过一丝茫然惧意,
一直隐藏在心底里的恐慌慢慢放大,一个声音很肯定地告诉她,二儿媳真的不会再孝敬她了。
老夫人像是突然慌过神来,对着她们的背影喊,
“百善孝为先!云湘,你早晚会明白我的苦心!”
慕容氏的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带着谢锦姩离开了善和堂。
是谢锦姩没让谢胜来,没有必要。
慕容氏和谢锦姩走后,老夫人剧烈地咳嗽起来,整个人颓然不已,顺泽姑姑给她拍背顺气,担心道:
“虽说郡夫人同意过继胜哥儿,可是现在瞧着,她是真真记恨上您了,老夫人,这可怎么办?”
“她记恨我,是因为我那时帮着刘氏逼她过继衍哥儿,她怪我当时没帮她,可她难道就一点错都没有吗?
她当时口口声声就是要从伯爵府过继,我听了岂能不气?更何况她又没过继衍哥儿,最终还是要了胜哥儿,竟还是不肯照顾我!”
老夫人叹息,她对慕容氏太失望了,从来只有长辈说小辈的不是,就没见过小辈敢给长辈甩脸色,谁家的儿媳敢像她那样对婆母?
“说到底,我又有何错?我一心为着谢家着想,都是为着大局考虑。”
她在心里已经反复念叨了许多遍,她就是为了谢家考虑,就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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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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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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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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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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