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军的心乱了。
弓箭手们不由自主地放下弓箭,茫然望着天空,仰面浇淋冷雨。正奋力攻城的先锋军好似失去了全部气力。
成千上万支弓箭齐齐瞄准发射,竟杀不死一个弱女子,她是什么东西?
就在此时,城墙上有一民夫声嘶力竭地喊道:“我们的国师有天命在身!”
在他之后,不断有人呐喊:“国师有天命,蛮夷必败亡!”
龙图停止狂放的大笑,微微低下高昂的头。他觉得民众发起的声浪胜过自己二百年内力。天命何来?民心所归。
大周将士们也都加入呐喊,“国师有天命”的呼声形成摧枯拉朽的狂潮,向着城下的蛮军席卷而去。Χiυmъ.cοΜ
乌尔图的战马竟然退后一步,喷出一缕不安的鼻息。
跟随在他身后的所有将领竟都不由自主地夹紧马腹,齐齐退后。军心动摇的一瞬是可见的,也是不可逆的,蛮军的士气倾泻如洪。
乌尔图回头看了一眼节节败退的大军,脸色变得极其可怕。他咬着牙从箭囊里取出一支箭,再度对准方众妙。
他偏不信这个邪!
一声长啸破空,一点箭芒忽至,没有凭空掉落的石头搅局,这支疾射而来的箭矢竟然再度歪斜,狠狠扎穿了萨日娜的右边肩膀。
乌尔图不敢置信。在他身后的蛮军一片死寂。攻城的先锋军立在斑驳城墙下,表情已从惊骇变得木然。
这是第几次了?大周国师是个杀不死的怪物吗?
乌尔图猛地握紧牛角弓,强劲臂力把这御赐神兵捏得粉碎。这就是不信邪的后果吗?所以更邪门的事发生了!
恐惧感忽然变得无比强烈,乌尔图颤声喊道:“巴奇朗,巴奇朗,你快来看!”
万军之中不知何时竟然冒出一个戴着木头面具的干瘦男子。他疾步上前,站在一众高头大马之间,身上披挂的五彩羽毛让他极有存在感。
“乌尔图,你稍等,让我开天眼观之。”
巴奇朗从背囊里取出一片草叶,一边揉碎一边念诵咒语,再把绿色草汁涂抹在自己的两个眼皮上。随后他凝目往白衣女子看去,却见她头顶飞旋着一条巨龙,龙口中叼着一头小虎,正大肆咀嚼。
只是一瞬,巴奇朗的双眼就流出鲜血,龙噬虎躯的奇诡景象也随之消失。
“巴奇朗,你怎么了?”
乌尔图眼睁睁地看着原本气定神闲的巴奇朗跪倒下去,捂着眼睛惨叫。这可是他们巴彦部最厉害的巫师,有通天彻地之能!
萨日娜不敢置信地呢喃:“巴奇朗叔叔竟然也来了。他,他在气运争斗中败了?”
巴奇朗是萨日娜的堂叔,在蛮族皇庭中的地位堪比方众妙在大周。可他只是开天眼一看,便落到那个下场。巴彦家的气运竟然如此不堪一击吗?
萨日娜惶惶之际,巴奇朗捂着两只血淋漓的眼睛站起身,喘着粗气说道:“此女不可敌,撤军!”
听听这话多么荒谬可笑!只因一个女人不可敌,所以十几万蛮军就要尽数撤离,说出去巴彦部的威望何在?
然而乌尔图和几名副将竟无一人提出异议。他们立刻勒紧缰绳,策马后退。
乌尔图心念一动,竟是再度抽出一支箭,对准那座仿佛被上天庇佑的高台。杀不了大周国师,他就杀了自己侄女,免得对方沦为人质,遭受凌辱。
萨日娜看见森寒箭芒对着自己闪烁,立刻明白了叔叔的意图。她不惊反喜,爬起来大喊:“叔叔,杀了我!”
方众妙停下拨弄琴弦的纤纤玉手,勾起唇角笑了笑。
一道缥缈空灵的声音在阴雨中回荡:【让你死于乌尔图之手,叫你成就巾帼英雄之名,岂非助长蛮军士气?】
【你说我会让你如愿吗?】
齐修等人皆是眸光一闪,随后内力激荡,随时准备拦截乌尔图的箭。
方众妙忽然开口:“王将军,请为我护持。”
这个表现的机会,她交给了刚刚加入同行之列的王守正。
齐修等人暗暗蓄积的劲气皆是一滞,王守正却是心中狂喜。他没有内力,也不懂什么深奥的武学,但他天生龙筋虎骨,力大无穷,而且射术极为精湛。
他跳下高台,徒手拆掉固定在木头架子上的一把强弩,轻轻松松拉开需要三名壮汉用力脚蹬才能拉开的弓弦,将一杆粗如铁柱的箭对准乌尔图。
两箭同时激发,在空中对撞。
乌尔图的黑铁箭瞬间被击碎,王守正的箭去势不减,摧枯拉朽,劲风猎猎。杀机一闪而至,乌尔图竟似猛虎爪下的羔羊,被恐惧摄住神魂,身体僵硬不能动弹。
生死一线之际,是巴奇朗勉力推开乌尔图的战马。暂时的失明让此人拥有了对死亡的敏锐感知。
战马往左跨步,乌尔图的心脏错开了箭尖,却把自己的右肩送上去。
粗如铁柱的箭矢裹挟着万钧之力,把乌尔图死死钉穿,带着他飞离马背,腾空后起,撞落十几名骑马的将领,最终落在数丈开外,被一众兵卒接住。
“将军!”
“将军!”
“将军死了吗?”
当有人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军心已经彻底溃散。更糟糕的是,乌尔图竟然没能第一时间站起,大声宣告自己还活着。
于是军心进一步溃散,战马躁动嘶鸣,兵丁徘徊无序,攻城的忘了攻城,射箭的忘了射箭。这场仗还怎么打?
巴奇朗睁开染血的双瞳,依靠模糊视线飞快朝晕厥的乌尔图跑去。他知道自己必须第一时间给乌尔图用药,让他生龙活虎地站起来,像高台上的大周国师那样,大声喊出“天命在我”的豪言壮语。
否则的话,今日败退之后,谣言传遍军营,军心将溃乱不堪。没了军心士气,此战已无胜算。那位大周国师只要往墙头上一站,大周的军队就会悍不畏死,而蛮军则会不战自溃。
巴奇朗还没跑到乌尔图身边,方众妙已经丢开琵琶,抓住萨日娜的发髻,将她拖到高台边。
她的声音很轻缓,却似九天梵音,传得极远极远。
“如果我们换一换,是你抓到我,而非我抓到你,你会对我做什么?”
萨日娜语气怨毒地说道:“我会用弯刀割开你的脖子!”
方众妙笑了,“所以我也一样。你们要抢夺我们的土地,我们只能用你们的鲜血浇灌这片土地。”
她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柄短刃,轻轻抹开萨日娜的脖子。
温热的鲜血像瀑布一般洒下城墙,混着冰冷秋雨,弥漫开浓烈腥气。站在城墙下的许多蛮军被浇了一头一脸,神情木然地往上一看,望见的就是萨日娜扭曲濒死的脸。
这是拥有神之血脉的公主,也是未来的一国之母,却死得这般屈辱惨烈。
不知哪个蛮军在极致的恐惧中丢掉了手中的武器,随后便是一大片丢盔弃甲的声音。这些以悍勇著称的蛮军竟然调头就跑。
他们跑了,弓箭手也跑,投石军也跑,游骑、重骑、轻骑全都跟着跑。
方众妙这一刀彻彻底底阉割了蛮军的士气,叫他们阵列大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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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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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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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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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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