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修随行在后,却在门口忽然站定,回头看向余双霜,笑着说道:“你们主子让我浆洗的衣服我忘在偏厅了,干女儿,劳烦你帮我走一趟。”
余双霜乐呵呵地答应:“好嘞干爹,您等着。”
她扭头就走,黛石连忙跟上。两人蹦蹦跳跳,无忧无虑。
方众妙回头瞥了一眼,有些不满:“你自己不会去取?”
齐修摊手:“这里不是我家。”
方众妙想也不想地说道:“你可以当做是自己家。”
话落,她觉得有些不对,眉头微微一蹙,然后转身往马车上爬去。
齐修止不住地低笑,大步上前,伸手托了一下方众妙的鞋底。方众妙故意用力踩一下,发觉齐修的手掌比台阶更为坚硬稳固,这才作罢。
齐修把手背在身后,回味着方才那轻飘飘的重量,唇角始终含笑。
方众妙睨他一眼,拉上了车帘。
齐修摇了摇头,这才回到自己的马车。卫英彦已经坐在车里,面容冷肃,眸光锐利,气势迫人。这个时候的他才能窥见一丝前世的风采。
“我死了,赵璋呢?”坐定之后,齐修漫不经心地问。
卫英彦也没装傻,直言道,“他签署了禅让书,被余飞翰一杯毒酒送去了黄泉路。”
齐修冷笑嘲讽:“没骨头的东西。”
卫英彦沉默不语。
齐修又问,“余飞翰当了皇帝?”
余飞翰微微颔首。
齐修不由冷笑,问道:“你是怎么把我杀死的?你的武功在我之下,杀我可不容易。应当是使了一些手段吧?下毒?暗杀?群攻?偷袭?”
余飞翰沉默以对,听见“群攻、偷袭”四字时,眸光略有闪动。
于是齐修什么都明白了。
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从宽大的袖袋里摸出一根枯干的蓍草,指着放在桌上的两个茶杯,笑着低语:“这是方众妙占卜用的蓍草,这两个杯子左边的代表生,右边的代表死。我把蓍草抛在桌上。它指向哪边,哪边就预示着你的命运。”
卫英彦全身蓄力,虎目怒睁。他就知道,齐修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恰在此时,车帘被人掀开,余双霜抱着一件袍子满脸不自然地站在外面。看来她听见了刚才那番话。
齐修并不避讳她,又对卫英彦说道:“不知为何,我一看见你就觉得十分讨厌,心里的杀意压都压不住。莫名的,我总觉得你会是我的一个劫数。我们让老天爷来决定我们之间该不该有交集。”
卫英彦半坐而起,一只膝盖顶住木质车板,一只腿曲起,像一头随时准备扑杀噬人的猛虎。
他不说话,只是恶狠狠地瞪视着齐修。
齐修笑了一笑,抛出蓍草。
余双霜睁大双眼死死看着。
草茎落在桌面上,指向右方。
齐修莞尔一笑,低声说道:“你的命数是死,看来老天爷不愿帮你。”
卫英彦双手猛地掀桌,齐修双掌用力按压,桌子只是晃了一晃就被牢牢控在原地。二人像两头猛兽,眼里怒焰喷薄,浑身血脉偾张,激战一触即发。wWW.ΧìǔΜЬ.CǒΜ
这时候,黛石拉扯着方众妙走过来,一连声地告状:“小姐,九千岁说他看见卫英彦就觉得讨厌,想杀了卫英彦。你得管管,卫英彦可是你想提携的人。”
方众妙加快脚步走过来,心声略带几分不悦地飘过半空:【火克金,齐修属金,与属火的卫英彦气场不和。二人凑在一处,稍有不慎就会爆发冲突。我得敲打敲打齐修,叫他不要坏我的事。建康府大难在即,我需要一个镇山河的人。】
为了一个马奴敲打我,方众妙你可真行!
齐修气笑了,压住桌面的双手却是不甘不愿地收了回去。
卫英彦掀桌的手也规规矩矩放回膝盖,半跪的姿态改为挺拔的坐姿。二人看向方众妙,不约而同地露出平静祥和的笑容。
方众妙来回盯着二人,又看向桌上的蓍草。
余双霜也立马告状:“干爹说桌上两个杯子,左边的是生,右边的是死,这根蓍草指向哪边,哪边就是卫英彦的命数。方才他抛了一次,蓍草指向右边,他就想让卫英彦死。”
齐修瞪了余双霜一眼,心道这个干女儿怕是不能要了。
方众妙立刻瞪视回去,然后拎起裙摆跨上马车,掀帘子入内,坐在两个男人对面。
“占卜怎么能缺了我?我们方家可是专门干这个的。”她伸出纤纤玉指,捏起那根细细的蓍草,转动如水眼眸,斜睨了齐修一眼,又斜睨了卫英彦一眼。
二人不由自主地低下头。
方众妙轻笑道,“我来占卜一次可好?”
齐修抬起头,伸出手:“请。”
方众妙轻轻抛出蓍草,草茎指向了左边,卫英彦的命数是生。
齐修早已料到会是如此,慵懒地靠向车壁,摊开双手说道:“你占卜的结果才是准的,我一个半吊子,不过玩玩而已。”
方众妙斜睨他,似笑非笑地说道:“那我也来玩玩。我再抛一次,蓍草若是指向左边,我就扇你一个巴掌。蓍草若是指向右边,我就扇你两个巴掌,如何?”
齐修:……
方众妙,真有你的!你就不能一碗水端平,一人一个巴掌吗?说敲打,你还真敲打啊?
不等他阻止,方众妙已经抛出蓍草。
这回草茎依旧指向右边。
方众妙倾身上前,对着齐修俊美妖异的脸就是左右两个巴掌。不重,却很响亮,惹得齐修呆愣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
方众妙压低声音警告道:“别坏我的事,否则你的事也办不成。”
话落,她转身跳下马车,裙摆翻飞,转瞬走远。
黛石和余双霜看呆了。我的天,主子好霸气!
齐修终于回过神来,脸颊不知为何红得滴血,瞥见车外杵着的两根木头桩子,没好气地说道:“你俩还愣着作甚?还不回去伺候你们家小姐?”
黛石和余双霜这才惊醒过来,撒丫子跑了,边跑边嘿嘿地笑,幸灾乐祸的样子不要太明显。
齐修狠狠撩下车帘,瞪视着前方的空气。
卫英彦止不住地扬起唇角,满脸都是嘲讽的笑意。
齐修脑子一抽,嘴快地说道:“你懂什么。这不叫打,这叫赏。”
卫英彦笑容凝固,嘲讽的表情转为鄙夷。齐修不愧为当朝大太监,脸皮够厚。
齐修自己都愣住了,随后在心里暗骂一句见鬼。他还真的把方众妙当成了正儿八经的主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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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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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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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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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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