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刚才被我气的那种红,而是一种从她身体里冲上来的,发自内心的羞红。
我看了眼胡为民,莫名觉得他其实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只是在故意问小夫人罢了。
小夫人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最后一转身子往台阶下走去。
小夫人离开的样子那么决绝,决绝到我怀疑她之前说舍不得那个鬼婴儿的话都是骗人的。
胡为民也看着我,无声的嘿嘿一笑。
我回头看曲如屏,我本以为她也会是不解的表情,没想到她只是淡然地看着小夫人的背影,好像早就知道小夫人会离开。
我纳闷了,正要问曲如屏怎么回事,旁边的依染突然叹了口气:
“二位宫师,不知道依染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安身?”
我也无奈了,想了半天才说:
“实在不行,我就送你去平王府吧。”
依染不知道平王府,问我,我说:
“算是我家,只不过那里也不太平。你先去住着,回头我再想别的地方送你去。”
这一趟渡莱山算是没有白来,既解决了依染的事情,又让小夫人回了家。
我和胡为民带着依染下山,临走前,我问曲如屏那个鬼婴儿现在如何,曲如屏说:
“不方便多说,不过,只要皇上不再派人过来,我保证这里不会再有死人。”
胡为民问曲如屏,侧门后的死人要怎么处理。
曲如屏回头看了看侧门:
“不处理,留着他们,就是为了让后面来的人看看,他们会是什么下场。”
我想起许家宝的尸体,问曲如屏我能不能带走他?
曲如屏摇摇头:
“你无非是想给他好好安葬,可是此事若是被皇上知道,恐怕你会有许多说不清的麻烦。”
我知道曲如屏说的麻烦是什么,死了那么多人,唯独带了一个人下山。到时候皇上肯定会怀疑我和曲如屏暗地里沟通了什么,我也确实解释不清。
最后,曲如屏说:
“我会带他回我的月光阵,渡他早早去轮回,也算是替你了一桩心事吧。”
我谢过曲如屏,和胡为民带着依染离开。
我和胡为民来到行宫外面,才发现小夫人牵走了一匹马。
两匹马只剩一匹马,而且我们还是三个人。没办法,我们只能牵着剩下的那匹马慢慢往山下走。
路上,胡为民问我回去后先做什么,我说:
“先安顿依染,然后去找潘神医,看他有没有找到那个药。”
这时,胡为民也提起有点反常的小夫人:
“山桥,你说她离开潘神医都好几个月,怎么突然就决定要回去了?”
我也想不明白:
“可能是真的怕潘神医生出二心吧。”
胡为民说:
“她不是放不下那个鬼东西吗?怎么这会又放下了?”
我还是想不明白:
“也许她回家后还会再上渡莱山,谁知道呢?”
这时,胡为民突然很严肃地问我:
“山桥,你有没有觉得,刚才你问起那个鬼东西的时候,曲娘娘的反应很奇怪?”
我想了想曲如屏刚才的反应:
“曲娘娘只是说不方便多说……怎么了,你觉得有什么不对?”
胡为民说:
“小夫人突然下山,曲娘娘又不愿多说,会不会那个鬼东西出什么事了?”
我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那个鬼婴儿会出什么事。
刚才在侧门里的卧房,那鬼婴儿从月光里伸手偷袭胡为民。虽然它被我的三清符打了回去,但是我知道,那并没有伤它很重。
直到这时,我也意识到有点不对劲了。
曲如屏和小夫人曾经那么死命的护着那鬼婴儿,怎么这次我伤了它,曲如屏和小夫人却连一句责怪的话都没有说我?
还有,小夫人突然离开那鬼婴儿,曲如屏不愿意多说那鬼婴儿,这又是为什么?
我和胡为民虽然还在走着下山的路,但是两个人都有点心神不宁。
依染看我们这样,问我和胡为民要不要再回去看看?
“依染不知道二位宫师说的那个鬼婴儿是什么东西,但是二位宫师既然放心不下,为何不再去问问曲娘娘?”
胡为民知道依染误解了我们的意思,就摇摇头:
“那鬼婴儿不是个好东西,我和山桥也不是不放心它。既然曲娘娘刚才都说了不方便,估计我们再回去问也没用。”
我点点头:
“下山后我们要去找潘神医,到时候看能不能从小夫人嘴里打听点消息。”
一说到这个,胡为民有点等不及了,催着我赶紧骑马回京城。
胡为民说着就翻身上马,又一把将我拉了上去。
依染站在地上看着我们,委屈着说:
“二位宫师要依染走路吗?”
我伸出一只手给依染:
“开什么玩笑?虽然三个人骑一匹马走不快,但是总比走路强。”
依染朝我走进两步,也把手朝我伸过来。
然而,就在依染伸手的瞬间,我却愣住了。
“依染,你这条胳膊不是断了吗?怎么又……好了?”
依染看着自己的胳膊,说:
“曲娘娘给我恢复肉身时,见你和胡宫师都睡着了。她从胡宫师身上拿了那个碎骨钉,自己帮我接上了。”
胡为民听了依染的话,赶紧去摸自己的衣兜,结果一个碎骨钉都没有了。
胡为民看着空空的口袋,又看看依染:
“你这胳膊,顶多三颗碎骨钉就能补好,曲娘娘怎么把所有的碎骨钉都拿去了?”
胡为民那把碎骨钉,少说也有四五十颗。别说是补一条胳膊,就是把一个人全身的骨头补起来都用不完。
胡为民回头望了一眼行宫的方向,调转马头就要回去:
“不行,我得回去找曲娘娘要回来。”
我拦住了胡为民:
“别去,既然曲娘娘是趁你睡觉时拿走的,她肯定不会再还你。”
胡为民纳闷道:
“曲娘娘又没有受伤,她留着那东西干啥?”
这时,我把小夫人突然下山的事,和曲如屏莫名拿走碎骨钉的事放在一起想了想,突然就有了一个判断:
“会不会是那个鬼婴儿受了伤,小夫人下山是为了找药?而曲娘娘无意间知道了你的碎骨钉后觉得有用,所以也拿走了?”
胡为民说:
“要是这样的话,看来那个鬼东西伤的不轻。”
胡为民说到这又有点想不明白:
“可是那鬼东西不是还能杀人吗?它还偷袭我,也不像是受了重伤的样子吧?”
我也想不明白,但是想想如果真是鬼婴儿受伤,应该算是一件好事了。
“先不管这些,我们先安顿依染,然后去神医府再说。”
我和胡为民策马下山,两个人带着依染直奔平王府。
平王府里,一切还算安好。我本来想把依染和那几个从宫里带出来的冷妃安排到一处。好歹依染还算是个正常人,青颜不在,她多少能照顾那几个女人一点。
依染倒是没意见,但是怀平王却摇摇头:
“自你上次走后,皇上也多次派人来平王府。他们破不开你布的这个阵,又看那几个女人没用,只能无功而返。如今你放一个正常人在那里,万一被他们带走,到时候你还得想办法去救。”
我想想怀平王说的也对,依染不仅仅是个正常人,还是个以身成药的人。就算扎罗阿说她在阴曹地府开口后泄了药力,可是万一她被心怀不轨的人再抓走,我也不能见死不救。
“师父,我没有地方安顿她了,要不就让她和府中贵人们待在正殿里吧?”
怀平王点头:
“最好不过,也省的她在我眼前出事,我还无力救她。”
依染也很懂事,立马就开始拜谢怀平王和一众贵人。
胡为民趁着我和怀平王说话,依染和贵人们交谈时,东瞅西看的找着什么。
终于,胡为民在角落里看到了仪儿。他一边从怀里掏糕点糖果,一边紧着步子朝仪儿走过去:
“仪儿,过来,看南叔叔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和以前不一样,这次的仪儿并没有朝他飞跑过来,而是把小小的脑袋埋在她娘的怀里,看都不肯看胡为民一眼。
胡为民有点诧异,蹲在仪儿面前问她怎么了?
仪儿不说话,仪儿的娘抚摸着她的小脑袋说:
“自从上次那个异族驱鬼师来过后,仪儿受了惊吓,已经不肯和人说话了。”
胡为民从刚才进了平王府就问我,为什么要给怀平王的正殿布阵。这会一听有异族驱鬼师杀进来过,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胡为民还想劝仪儿吃糖,我说:
“别为难仪儿,那个异族驱鬼师和我有几分相似,仪儿以为那次杀进府中的人是我,已经被吓到了。”
胡为民回头看我:
“你说的那个异族驱鬼师,就是扎罗阿吧?我就说第一眼见他的时候怎么和你有点像。”
胡为民说着把糕点递到仪儿娘的手里,伸手想摸摸仪儿的小脑袋,又缩了回来。
“仪儿不怕,等胡叔叔找到那个恶人,一定替仪儿报仇。”
胡为民说着就慢慢起身,正要扭头离开时,仪儿突然回头看着他:
“胡叔叔,仪儿不要报仇,你不要和坏人去杀。”
仪儿开口,胡为民又连忙蹲下身子和仪儿说话:
“好,仪儿不听这些东西。你吃糖,看胡叔叔给你买了好多糖。”
可是仪儿只看了胡为民一眼,又把头埋到她娘的怀里:
“胡叔叔的脸,仪儿害怕。”
“脸?”
胡为民疑惑着摸了一把自己的脸,看着仪儿的娘问道:
“嫂夫人,可是我这脸太脏了?”
仪儿的娘抿了一下嘴,脸上的表情微微有点忍笑的意思:
“脸没有脏,就是颜色不对……泛着一层蓝色。”
胡为民“嗨”了一声就尴尬住了。
胡为民这张蓝靛纸颜色的脸,虽然没有刚开始那么蓝,但是和正常人的皮肤还是不一样。
虽然胡为民已经拜托潘神医为他去颜色,但是后来一直忙别的事,再加上身边人都习惯了他的脸,倒也没有人再去说他。
偶尔有人好奇他的脸,胡为民也懒得解释。只是当时提醒自己要赶紧去找潘神医拿药,但是被别的事一耽搁,立马就会忘了。
今天要不是被仪儿再次说起,恐怕我们都会觉得,胡为民的脸本来就是这种颜色,没毛病。
胡为民尴尬完了,就立刻要去找潘神医。
“山桥,你找你的药,我找我的药。顺便再打听一下小夫人,看那个鬼东西到底出了什么事。”
胡为民这么一说,我也待不住了。把依染交代给怀平王后,我们两个就匆匆离开了。琇書網
来到潘神医的府上,一个下人打开大门后就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我和胡为民正闹不清怎么回事,就听见正厅里传来一阵吵闹声。
胡为民只听了一耳朵就说:
“是潘神医和小夫人在吵。”
我白了胡为民一眼,心想这还用说吗?这神医府除了他俩,还有谁敢大白天折腾出这么大动静?
不过我又好奇了,潘神医思念小夫人都快成疾了,小夫人担心潘神医生出二心,也是风风火火的跑回来。怎么二人见面并没有如胶似漆,反而吵的要翻天了一样?
胡为民抬脚就准备进去正厅,我一把拉住他:
“别急,听听他们在吵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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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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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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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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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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