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第二堵墙还不到半人高,我尽量用最镇定的语气说:
“没事的大哥,你再好好想想,我们有的是时间。”
胡为民打着颤音“嗯”了一声,然后就闭着眼睛开始想。
吞天藤的墙摞的很慢,但是我看着那蜗牛一样的速度,却觉得太快了,快的比我的心跳还快。
“吞吞,你要不要……停下来休息一会?”
吞天藤的脸上带着莫名其妙的表情:
“你不……急……出去?”
我勉强笑着:
“也没有什么特别急的事,也不急……急什么?”
我有点语无伦次了。
吞天藤扭扭脖子:
“不急也不……能停,停下……墙就永远……停下了。”
我心里起了一股死灰。
眼前的墙一人高了……
胡为民还闭着眼睛在想……
墙已经两人高了……
胡为民睁开眼睛看了看墙,脸上的肌肉开始抽搐……
墙彻底起来了,并且开始合拢……
吞天藤安慰我们:
“合到刚才……夹人,就会分开……再消失一堵墙……再消失一堵墙……最后,两堵墙……就全消失,没事。”
两堵墙合拢了,胡为民胸前的骨头被墙夹到嘎嘣响。
墙开始分开了,其中一堵墙开始消失了……
胡为民浑身开始打哆嗦……
我口干舌燥:
“大哥,没事,还有一堵墙,你慢慢想,我们有的是……时间。”
我安慰胡为民,也是在安慰自己。
这次,胡为民连“嗯”都没有“嗯”,只是不停地喘着粗气。
剩下的那堵墙已经消失了一大半了,我听见胡为民像是哭了一样吭哧了一声。
两堵墙完全消失,吞天藤也恢复到指头那么细。它还不知道我们面临着比墙起不来更恐怖的事情,一个飞转就爬在了胡为民的身上。
“吞吞,大哥忙着,你不要打扰他,你到我身上来。”
吞天藤伸出绿色的小脑袋怼在胡为民的鼻尖上:
“他……忙什么?”
我说:
“忙着……忙着想办法带我们出去。”
吞天藤有点不明白:
“进来没想……出去为啥想?”
吞天藤说着,就很仔细的去看胡为民,然后伸出一只细小的手摸了摸胡为民的脸:
“冷……汗?”
冷汗有什么稀奇?我现在也是满身满脸的冷汗。
吞天藤伸出两只手给胡为民擦冷汗,然后就疑惑了:
“他冷汗……下雨了,为什么?”
我颤抖着手把吞天藤揪过来:
“这里是阴曹地府,大哥太冷了,所以冷汗下雨。”
吞天藤被我揪过来半截身子,剩下的半截身子还缠在胡为民的身上:
“大哥下雨,冷汗……我不怕。”
我闭着眼睛叹了口气:
“吞吞听话,你让大哥一个人待着,他等会好了就不冷汗下雨了。”
我感觉自己的脑子也不够用了,竟然说着和吞天藤一样颠三倒四的话。
墙已经消失了好一会了,胡为民的身体越来越哆嗦。
吞天藤挂在我的脖子上,静静地等了半天又开口道:
“出去啊。”
胡为民不开口,我也没有问。他肯定还没有想起那个咒语,不然他早就带我们出去了。
吞天藤见我和胡为民都不开口说话,也意识到不对劲。
但是这小东西并没有像我那样害怕,而是有点藏不住的小兴奋道:
“你们不出……去了?我喜欢这里,我们……留下?”m.χIùmЬ.CǒM
留下?吞天藤留在这里,可以说是如鱼得水了,可我和胡为民留下算什么东西?
如果这里是阳间,不管待哪我们都还是人。
可这里是阴曹地府啊,我们待在这里人不算人,鬼不算鬼。如果想轮回还得先死了才行,我和胡为民总不能在这里搞自杀吧?
吞天藤还是第一次自己说来说去,我和胡为民都不回应,两条又细又短的绿色眉毛终于也皱了起来:
“你们……出事了?”
我艰难地呼出一口气:
“出事了,大哥忘了带我们进来的那个咒语,我们可能要困在这里,多待一会了。”
吞天藤没觉得这件事有多可怕,把脑袋从我眼前垂下去,放在我的胸口上说:
“不急,待就待……吧。”
这时,胡为民突然开口了:
“有时间限制的,我们从下来那会,到碰到第一堵墙,中间最多一刻钟。如果过了这个时间我们还不出去,就得……永远留在这里了。”
我还以为胡为民开口会说他想起了咒语,没想到他却说了个这。
“大哥,一刻钟的时间很快的,你还是抓紧时间想咒语吧。”
胡为民像是放弃了一样,无力地叹了口气:
“山桥,我想不起来。”
胡为民的话让我头皮发麻:
“大哥,咒语不是下来阴曹地府之前,你才念过吗?怎么会想不起来?”
胡为民说:
“下来的咒语,和出去的咒语不一样。上次我们下来,回去是走的黄泉路,那个咒语没用,我也想不起来。”
胡为民似乎对自己想不起来咒语放弃了,整个人反而不抖了。
但是我开始发抖了。
我还年轻,我还有那么多事没有做。如果从现在开始我就要被困在这里,还不如让刚才的两堵墙把我夹死算了。
阴曹地府还是一如既往的黑,这里没有白天黑夜,也看不到时间的流逝,但我能明显感到那一刻钟马上就要完了。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依染突然开口道:
“二位公子,如果依染有办法送你们回到阳间,你们能不能答应依染一件事?”
我和胡为民已经了无生气的双眼,在听到依染这句话后,立马就生出了渴望的光:
“什么办法?”
依染双手抚着头发,尽量遮挡着几乎一丝不挂的身体:
“依染的肉身还在大师兄那里,依染也不想给大师兄做事。如果二位公子能拿回依的肉身,我就想办法带二位公子出去。”
我说:
“你要自己的肉身,是不是想再活过来?”
依染吃惊道:
“公子也知道魂魄可以还魂肉身?”
我想起绣月。
“知道,不但知道,我有个朋友也正在肉身还魂。”
依染一下子高兴起来:
“那太好了,看来二位公子是有经验的。到时候如果依染肉身还魂,还请二位公子能出手相助。”
我想起绣月那一半骨头一半肉的身子,真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依染的请求。
依染和绣月的情况肯定不一样,依染有自己的肉身,她不会出现绣月那种借别人身子的情况。
可是依染的肉身在她大师兄扎罗阿那里,她大师兄又一心要拿她做药人。怎么想,我都感觉拿回依染的肉身,不比从皇上那里拿回绣月的肉身简单。
我这边正发愁这件事,那边的胡为民已经满口答应下来了:
“这个好说,我们那个朋友,就是在我们的帮助下肉身还魂的,到时候我们也可以帮你。”
我看了胡为民一眼,意思是:
“你确定我们能帮到依染?”
胡为民也看了我一眼,意思是:
“先出去再说。”
吞天藤晃着绿色的小脑袋在我和胡为民中间很快地看了一眼,然后很逞能地说:
“他发愁……他应付。”
依染没听懂吞天藤的话:
“什么?”
胡为民一把将吞天藤晃来晃去的小脑袋抓在手里,然后连它的身子一起塞进怀里:
“它说,这件事有点愁人,不太好办,但是我们能应付过来。”
依染开心了,脸上带着浅浅的笑:
“我知道二位公子肯定是异于常人的,不然也不会来到这种地方。”
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胡为民暗地里戳了戳。
胡为民看着依染,也是一脸高兴:
“依染,你准备怎么带我们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依染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二位公子如果没有咒语护身,而以肉身硬穿阴阳两界,肯定会筋脉俱断,血肉俱僵。不过,依染以身成药,如果二位公子肯和依染相拥而出,依染可保二位公子不受一点伤害,就出了这阴曹地府。”
胡为民眨眨眼:
“你是说……你要左拥右抱我俩?”
依染有点难为情,但还是点了点头。
胡为民“哈”了一声,话没说一句,但是心思已经完全出来了。
只有我慌忙摇头:
“不行,依染就一把头发遮挡身体,她要是左拥右抱了我们,那我们岂不是……岂不是……”
我羞了,“肌肤相亲”四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时,胡为民突然一巴掌拍到我的头上:
“山桥,咱俩的命重要,还是你的岂不是重要?再说了,依染只有一把头发,可是咱俩穿着衣服,还被吞吞这层保护裹着,被依染左拥右抱又怎么了?”
胡为民说的理直气壮,让我突然感觉自己的想法很猥琐,而胡为民却像个正人君子。
吞天藤被胡为民的一只手捉着,塞在怀里出不来,只能闷声喊到:
“一刻钟到……了,不出……吗?”
出肯定得出,找不到黄泉路,总不能真的在这里等死吧。
依染还在抚头发,想尽量把身子遮挡的严实点。
可是头发又不是衣服,随便一晃就散开了。
最后,我和胡为民双双闭上眼睛。我不知道胡为民是怎样的,反正我是浑身僵硬地被依染挽了胳膊。
“二位公子,等会硬穿回阳间,二位公子还是会感到身子要四分五裂。但是二位公子不用担心,你们只要搂紧依染的腰就不会真的受伤。”
什么?还要搂腰?
我这边还没反应过来,胡为民的手已经从依染的腰上过来了,还顺便戳了戳我:
“赶紧的,一刻钟已经到了。”
我僵硬着胳膊搂住依染的腰,才发现她遮挡在头发后的腰,细的出奇。
我虽然穿着衣服,还被吞天藤的保护裹着,但我还是能感觉到依染的皮肤很滑。
不仅如此,依染的身上还有股特别好闻的味道。不是花香,倒是和潘神医药房的味道有点像,但是又比那个味道更清淡香甜一点。
现在,依染一左一右挽着我和胡为民的胳膊,我和胡为民又一左一右搂着依染的细腰。
我们谁都不敢看谁,都死盯着眼前的黑暗。好像黑暗里有人给我们耍皮影戏,吸引了我们所有的注意力一样。
我们这样站了很久,依染说的那种身体会四分五裂的疼并没有出现。
怎么回事?难道是什么地方没做对,我们还是回不去?
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问依染时,突然就感觉有人拿斧头剁在了我的脚上。
还没等我惨叫出声,又有无数把斧头从我的小腿一直到头顶,同时重重地剁了下来。
我一嗓子“啊——”,和胡为民的一嗓子“啊——————”重叠在一起,震得周围的黑暗似乎都抖了一下。
紧接着,我就听见胡为民破了喉咙一样的嘶吼:
“停下,老子不出去了,老子就留在阴曹地府算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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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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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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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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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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