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了五六个小时。
醒过来时天色已经黑了。
她是被客厅的手机铃声吵醒的。
伸了个懒腰去接电话。
打电话来的是宋婷,旁边还有季芳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
宋婷掩着听筒小声说:“岁檀,你来趟医院吧,就是你们医院。小喜和雅雅打架。俩孩子都受伤了,警察都惊动了。”
“啊?”沈岁檀说:“我马上来。”
她把手机扔回包里,换身衣服,匆匆忙忙出了门。
到了医院普外科,才出电梯,就被宋婷拉到了角落里,“你季阿姨正在气头上呢,你待会儿过去了别招惹她。”
沈岁檀问:“严重吗?”
“小喜好像不是很严重。雅雅磕到了头,留了不少血呢。不过已经拍过片子了,医生说没有内伤,就是要缝几针,得剃头发。”
沈岁檀若有所思地说:“要缝针啊?那还挺严重的。”她有点头大,“小喜还好吧?怎么跟人家打起来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家都吃完晚饭打算睡觉了。季芳忽然来敲门,特别激动,说小喜要杀人。”宋婷是沈家的邻居。十二岁,从沈家搬走之前,宋婷是沈岁檀最好的朋友。如今,沈夕岚有什么事儿,宋婷也会帮一把。她说,“我过去一看,血淋淋的,确实挺吓人,赶紧叫了辆车陪她们来了医院。过来的时候,我大概问了一下。她们两个人都不说话,问不出个谁对谁错。估计是吵架,然后都动手了。”
“互殴是吧?”沈岁檀点点头,“我知道了。”
大概了解了情况,做了心理准备,却还是被季芳那阵仗吓了一跳。
原本季芳正拿着单子,带着程雅雅去处置室处理伤口,迎面遇到沈岁檀。她女儿也不扶了,单子往女儿怀里一甩,就朝沈岁檀冲过来,“你看看你妹妹都干了什么?她要杀人!要杀人!”
沈岁檀往旁边让了让,避开差点戳她脸上的手指。
她看了眼程雅雅。
程雅雅头上的血已经止住了,但脸色苍白。
她旁边站了两位民警。
这种组合家庭的家庭纠纷十分常见。季芳声音再大,警察也十分淡定,甚至有点百无聊赖。xǐυmь.℃òm
沈岁檀又看向蹲在不远处角落里的沈夕岚。
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到了,她单手捂着脸,蹲在那儿一动不动。
沈岁檀皱了皱眉。
季芳还在大声地说:“这种人骨子里就是坏的,她应该被关进监狱,警察同志,赶紧把她抓起来。”
沈岁檀看向她,平静地问:“谁先动的手,你问过了没有?”
季芳愤怒地瞪着她,“你妹妹呀!”
“我妹妹先动的手,你确定?”
“不管谁先动手,她也不能下这种死手吧?”
沈岁檀拧着眉和她对视,“就是不知道谁先动的手呗。那你先别激动,把雅雅伤口处理了,问完了再说行吗?”
宋婷也连忙说:“对对,孩子比较重要,先处理伤口。”
季芳哼了一声。
沈岁檀越过他们走向沈夕岚。
“怎么样?你没事吧?”她走到近处才发现沈夕岚捂脸的指缝在往外渗血,急忙蹲下问,“脸怎么啦?”
沈夕岚不说话,别扭地转开视线。
她不愿意配合,被她姐硬扯开了手。
原本漂漂亮亮的一张小脸,现在血肉模糊。
“这么严重你怎么不说呀?”
旁边的人全都转头看过来,看到沈夕岚的脸也都吃了一惊。
“这有可能会毁容的,你还捂着,你打算把脸捂烂吗?”沈岁檀缓了口气,尽量压住情绪,小声问:“谁先动的手?这伤怎么弄的?”
沈夕岚抬手指向程雅雅,“她先动的手,她用叉子划我的脸。”
沈岁檀站起身,质问程雅雅,“你先动的手,你怎么不说?”
季芳挡在程雅雅面前,“不管谁先动手的,她都不该出手这么重!”
“什么叫做‘不管谁先动的手’,还有撇开事实不谈的道理呢?”沈岁檀冷哼一声,上下扫视她,“不装了是吧?你不一直自诩最善解人意的后妈吗?你不一直说对小喜仁至义尽吗?这就是你的仁至义尽?”
季芳说:“我怎么了?我怎么了?”
“偏心就偏心,别老搁这儿装模作样。”沈岁檀最讨厌季芳的一点,就是她偏心都偏到姥姥家去了,还非装贤良淑德,口头禅是‘我对她可比对我亲女儿还好,她脾气犟,没办法,我仁至义尽啦!’
把她家小喜衬托得多叛逆,多不懂事儿似的。
季芳说:“我怎么偏心了?你说清楚。”
“偏心的地方多了,一时半会儿说不完。我就问问你,来医院这么久,你就不能给小喜也挂个号吗?”沈岁檀边说,边把沈夕岚从地上拉起来。
季芳说:“她一直捂着个脸,我哪知道她受伤了?”
“稍微走近一点就能看到她在流血。”
“那你让你爸回来评理吧,我已经给他打电话了,他马上来。”
“走,我带你去处理伤口。”沈岁檀对小喜说完,又对季芳说:“我爸能评什么理?他现在是你老公,处处听你的。这边这么多人呢,你让大家评评理。”
普外的病人特别多,大家都看着这边的热闹。
季芳不服气,还想说什么。
沈岁檀淡淡地打断她,“别说了,你赶紧带雅雅去缝合吧,我带小喜去看脸,她脸上要是留疤就麻烦了。”
季芳似乎想起了什么,愣了一下。
沈岁檀特意找对外伤处理十分有经验的冯浩然帮小喜看伤。
这短短一会儿工夫,普外科发生的事情冯浩然都已经听说了。
“处理是处理好了,留不留疤,得看个人体质。吃东西注意点,你姐姐知道的,听你姐姐的。俩小姑娘真狠啊,下手一个比一个重。”
沈岁檀说:“谢谢啊,那边那个,好弄吧,会不会留疤?头发受影响吗?”
冯浩然收拾东西,“留不留疤也是看个人体质,头发肯定会长。老徐帮她缝,没问题的,就算留疤也能遮住,放心吧。”
沈岁檀叹了口气,重新看向小喜的脸。
沈夕岚小半张脸都被纱布遮住了,一只眼睛也因为胶带无法完全睁开。
她现在又不吭声了。
想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也问不出来。
沈岁檀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你就在这儿待着吧。季芳报了警,警察还等着呢,我去看看。”
沈夕岚冷硬地问:“要坐牢吗?坐就坐吧,我无所谓。”
“坐牢?还无所谓?”沈岁檀白了她一眼,“待着吧你。”
冯浩然也无奈地笑了一声,“行,你去处理吧,处理好了过来找她。我正好下班了,待会儿送你们回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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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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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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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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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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