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光洒进来,这只供小憩之用的床榻上,却躺了两个人。
陶婉音很早就醒了。
她还像以往一样,身体蜷缩成婴孩安睡的模样。
只是,这一次后背正窝在一个暖热又厚实的男子怀中。
昨夜永王坐在书桌前继续看书,她就守在书房中,只是怀孕后嗜睡,又到了后半夜,陶婉音不知何时就守到了罗汉床上。
她的头枕着他的胳膊,耳后,传来赵明弘均匀的呼吸声。
这小床上两个人要侧身挤在一块才能躺下,陶婉音不敢动。
她无聊地睁着眼,目光转动,扫过书房的每个角落,忽而发现了之前一直都没有注意过之处。
书桌前摆上了名家法帖,后边的书架之上,满是书卷和雅器。
桌面的砚台是她一直想要的琴形鱼子歙砚,墙上还挂着她最为喜爱的前朝诗作大家的自题联。
陶婉音眼神震动得厉害。
比昨夜听到永王在公主府的后院亲口说心爱她,还要惊骇。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原来永王不是随便说说,而是真的心中有她。
她的喜好从未与旁人提起过,可却能被永王察觉到,他集了这么多名家珍品,其中不易可想而知。
永王一直没有说起过,在用这种方式,等她看到。
有一刹那,陶婉音想心急地把身后的男人摇醒,向他确认自己的发现。
她犹豫片刻,胳膊稍微抬起,就被还在睡着的赵明弘感觉到,男人沉甸甸的手脚立刻就缠抱上来。
这回陶婉音与被人捆住无异,胳膊和腿想动都动弹不了。
他的呼吸沉沉的喷薄在她的脖子处,陶婉音低低地唤道:“王爷。”
没人回应。
永王睡得很沉,刚才的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
这次,陶婉音心中涌上了更着急的情绪。
她不想跟永王确认这些是不是他的心意,她好想摸一摸她心向往之的砚台和旧帖。
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
不久后又传来了两人模糊的说话声。
一人是伺候永王的常路公公,另一人是女子声音,还带着哭声。
起初还分辨不出来这人是谁,等这人哭嚎的越来越大声,陶婉音听出来了,正是杜育芳的婢女。
赵明弘也被吵醒了,眉心皱着。
“哪来的烦人蛤蟆,绑了扔池塘喂鱼去。”
而后,他手脚缠得更紧,喟叹道:“哪来的这么舒服的枕头,再睡会儿。”
陶婉音觉得胸腔里的空气都快要被他压没了。
她推着他,道:“王爷,应该是侧妃有事找你。”
听见她的声音,赵明弘终于睁开了眼。
他的眼神还没从迷茫转换回来,望了躺在他身边,背对着自己的女人一眼,手一下子就松开了。
陶婉音顺畅地喘了一口气,她刚要坐起,却又被赵明弘一胳膊给按了下来。
赵明弘宿醉后头疼欲裂,眼神古怪地看着她。
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这话,是不欢迎她待在这里的意思。
陶婉音道:“我马上就回锦墨居。”
说完,她想要下地,赵明弘却不肯让她起身,将脸埋在她的肩膀处,猛吸了一口气。
他再抬起头时,眼冒金光地道:“婉音,真的是你。”
陶婉音才搞懂了永王这是在做什么,是在嗅她身上的气味,以此来确认她是谁。琇書蛧
她这张脸,有这么难认吗?
可她昨夜都没有沐浴,还沾上不少他身上的酒气,这味道一定不好闻。
陶婉音的脸晕上了浅红,往外挪了挪。
见她不适应地往后躲,赵明弘也冷静了些。
但想到昨晚陶婉音来书房都说了些什么,她想同他待在一块,这里是她的家。
永王的嘴角翘起,他为了掩饰,咳嗽一声。
“常路!”
门被打开,却进来了两个人。
赵明弘一见到是杜育芳房中的婢女,就觉得好心情被破坏,心烦地皱眉。
“又怎么了?”
婢女进来就跪地磕头:“侧妃肚子疼,已经忍了一晚上,请王爷就过去看看吧。”
陶婉音安静地坐在罗汉床的边上,表情恬淡,仿佛并不在意。
赵明弘望了她一眼,厉声道:“昨夜王妃不是回府中,请大夫诊治过了,怎么还一天到晚的疼?”
陶婉音就是为了杜育芳的事,把他孤零零地抛在宴会上。
婢女被他恼火的模样吓到,颤声道:“许是,许是那大夫治的不尽心,侧妃还是一直疼着。”
赵明弘阴恻恻地道:“大夫治的不尽心?你是想说王妃不尽心吧。”
婢女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说出实情......”
赵明弘平淡地道:“常路。”
“拉出去喂鱼。”
这婢女见情势不好,就想扑到陶婉音所在之地哭闹求情。
但还没扑到地方,就被永王一脚重重地踢到边上,半晕了过去。
“不长眼的东西!攀咬主子的下人是什么下场,今日就给全府上下看看。”
常路甚少见到永王如此发怒,低头恭敬地将人拉了出去。
见到永王沉脸发火,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把杜育芳身边的最为得力的婢女给处置了。
陶婉音的表情怔愣。
赵明弘回身望着她,脸色还没有来得及切换,眉梢还带着冷感。
“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那个婢女连她的半片衣角都没有沾上,陶婉音摇了摇头。
她道:“我昨日请的是庆春堂的刘大夫,他说侧妃......”
“不干你的事。”
赵明弘眼底已俱是温柔,他摸上她的头发。
“是不是被吓到了?”
陶婉音垂下了头,在她母亲去世后,就没人为她做主过了。
所以,她遇到事情的第一反应就是默不吭声。不相信你的人,无论你如何解释,都是不会信的。
想到了一些旧事,陶婉音心尖上的酸疼传到了眼中。
赵明弘蹲下身来,见她好端端的,眼中弥漫出红血丝。
他攥住她的手,紧张地问道:“是不是不舒服?”
不等她回答,赵明弘喊了人进来。
“去请庆春堂的大夫过来!”
陶婉音带着明显的鼻音道:“我没事,我只是......”
小太监刚要走,又被赵明弘喊住。
“王妃都疼哭了,拿本王的令牌去请宫中的御医来!”
小太监接过令牌,飞快地领命而去。
陶婉音想让他冷静下来,又叫了一声:“王爷。”
赵明弘额头出现细密的汗,在地上来回踱步。
他把刚走出书房的小太监,又喊了回来。
“御医本王也信不过,你还是去一趟纪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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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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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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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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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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