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青梧拉着呆滞的陶婉音起身。
又给她的嘴中塞进一颗黑漆漆的保胎丸子。
“一会儿就好了,王妃别怕。”
从见到纪青梧那刻起,陶婉音的小腹就觉得没那么痛了。
陶婉音的脸上还挂着泪珠,她像个迷茫找不到回家之路的孩童。
“王爷说,要和我和离,你不要再叫我王妃了。”
纪青梧道:“就算要和离,也得先和过,再分离。”
两人从成婚到现在,就没有真正过过一天夫妻恩爱的日子,连普通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的情况都不曾有。
陶婉音丧气地道:“王爷说,一切都过去了,他不会再回头了。”
在墙根处,纪青梧听到永王的表白之语,还以为两人的误会要解开来。
哪成想永王最后憋了个大的,没准酒醒后,他还要后悔地再哭一场。
纪青梧道:“你信我的话,还是信永王的话?”
陶婉音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当然信你的。”
想到现场还有第三人在,纪青梧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陶婉音神情无措地道:“青梧,这,这不行的。”
纪青梧知晓,她此刻还缺少一个劝服自己的理由。
在这样的境遇下,陶婉音一定觉得自己是永王的负累。
于是,纪青梧干脆地道:“就算不为了你自己,为你腹中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你也要鼓起勇气来,一时的脸面算什么,这都不重要。”
她接着道:“孩子没有爹很惨的,你信我,我是过来人。”
陶婉音心情复杂,犹豫了少顷后,跟纪青梧简单告别,就追了出去。
纪青梧看着永王妃疾跑的身影,就明白,她不是为了孩子。
而是为了她自己,只是她还没意识到。
“有多惨?”
武肃帝沉冷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后边的话都被他听了去,纪青梧目光闪动着,想要蒙混过关。m.χIùmЬ.CǒM
她感慨道:“永王妃年少就遭遇恶事,成婚后又一直与夫君关系不睦,现在还要被永王休弃,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人,真是好惨。”
武肃帝行到她身边,问道:“你和啾啾遇到过什么事?”
纪青梧垂下眼睫,轻声道:“不过就是寡妇门前是非多的那些事。”
过去的事情,那些不好的,没什么好提起和再度回忆的。
“不过我——”她都想办法还回去了。
咔嚓一声巨响。
这声音离她很近。
纪青梧浑身汗毛顿时倒竖,后背都吓出了一身汗。
他们方才躲藏的那棵树的根部,被人用内力切断,倒地发出轰隆一声。
纪青梧眼眸震惊地看着始作俑者,发现武肃帝的脸色差到极点。
这树被劈倒的动静太大,惊醒了后院中沉睡的人,许多房间的灯都慢慢亮起,响起了府中护卫跑来跑去的脚步声。
纪青梧拉住武肃帝的袍袖。
可他仍旧一动不动,看着她道:“你还要跑?”
酒醉的皇帝杀伤力太大。
纪青梧哄着他道:“这次我们一起跑,好不好?”
武肃帝执拗地望着她。
纪青梧的手滑下,转而握住他的手掌,摇晃着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她接着道:“要是传出皇上半夜不睡觉,喝多了在公主府砍树泄愤,这样的消息,有损陛下的威名。”
武肃帝根本不买账,漠然地道:“要威名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做什么,朕不要。”
北黎的皇帝连名声都不要了,纪青梧急得鼻尖都冒出了汗珠。
不远处的房间窗户,能看到有人披着衣衫要往出走的影子。
她正色道:“那我还要闺名呢。”
武肃帝没说话,一双黑眸就这么沉沉地盯着她。
结果,纪青梧自己说完,都觉得站不住脚,想到她满大街盛传贯耳的“名声”,其中,还有不少是她自己的手笔。
纪青梧想了想,使出了杀手锏。
柔声道:“咱们回去看闺女,啾啾梦里说不准正梦到陛下呢。”
纪青梧所料不错,这句话,收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
等侍卫们围到这棵倒塌的大树之时,看着切口整齐的创面,面面相觑。
也没见天上打雷,这么粗壮的树干怎么会忽然就断了。
他们根本没有考虑到这可能是人为,因为没见过有人能单掌劈树的。
纪青梧在房顶上,小腿有点儿抖。
顷刻间,就飞到房顶上,不会武的纪青梧消受不了,她的脑袋,传来阵阵晕眩。
她的双臂圈抱着武肃帝的腰,脸也埋在他的胸口,眼睛根本不敢往下看。
屋顶上的风更大更急,纪青梧的发丝被吹得有点儿凌乱。
忽而,武肃帝道:“朕知道。”
对于皇帝没头没尾的这句话,纪青梧不明所以,她抬头望着他的下颔。
问道:“什么?”
武肃帝回望着她道:“所以,这些亏欠,给朕个机会弥补。”
他说的,是她带着孩子逃离一路上的艰辛,啾啾从小没有父亲的难过,他都知道。
纪青梧低下头,心也随着风摇摆。
一会儿跳的极快,一会儿又错了拍子,咚咚咣咣的,比下边侍卫的脚步还要乱。
她启唇道:“陛下哪有欠我什么。”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亏欠过她什么,一切都是她的选择。
武肃帝道:“阿梧,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朕在说什么。”
纪青梧的手指紧紧抓住他腰间的玉带。
高处不胜寒,上头的风凉,从四面八方吹来。
她无处可躲,只有他的身上是热的。
皇宫与这房顶一样,稍有不慎就会掉下去,她若想活下去,就只能抱住他不放手。
纪青梧抱着他腰身的双手,慢慢松开。
脚下的瓦片外边包裹着琉璃,很滑。
她小心地挪步,努力站直身体,没了他的体温,果然很冷。
武肃帝眼中的光顿时熄灭,他通身的气势沉了下来,好似那风都避开了他,都往纪青梧的方向灌过来。
她身上的浮光锦长裙被卷积漂浮着,间隔在两人之间,就像天上的银河。
纪青梧的视线落在两人待过的墙角,不久之前他们还在那处,亲密无间。
她问道:“陛下,为什么一定要我进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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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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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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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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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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