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帐那一夜,对他来说是折辱,对她何尝不是一种折磨,不然她也不会在那么多个夜晚,于睡梦中惊醒。
生子系统的任务,不管如何美化,摆脱不了她就是个工具的事实。
还是个没什么选择的生育工具。
但她是个活生生,有感情的人。
按照纪青梧一开始的计划,她是想和攻略对象慢慢发展感情,等到情热之时,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她想尽量减少这份任务之中的功利成分,不想它彻底成为一场交易。
可攻略任务却出了大纰漏,她搞错了人。
她为了活命,抛下了礼义廉耻,抛下了卫廷,抛下了襁褓中的儿子......
因为没人比她更渴望自由又鲜活的生命,这是上一世终日虚弱地躺在病床上的她,最大的美梦。
生子任务已经完成,她在心中轻声说着,现在是为自己而活了。
纪青梧眼中干涩,没有像之前的每次一样,氤氲出泪水。
而是,眼底红透,就像要泣血一般。
身前的男人给了她足够的时间去考虑,她终于开了口。
嗓子哑的厉害。
她的声音虽艰涩,但每个字都说的一清二楚。
“臣女想问,那道口谕能不能作数?”
口谕作数,就是允了她在宫外嫁娶随意。
武肃帝的神情,彻底冷了下去。
“你想说的,就只有这些。”
纪青梧就算没有看向他,也能感受到一股彻骨的寒意袭来,她全身僵硬得如同置身冰窖。
那股强大的压迫感几乎让她膝盖一软,就要跪倒在地。
她只能用双手扶着身后的墙面,以此不至于让自己跌倒。
等待审判的时间,总是难熬,纪青梧怕得要死,却不想低头服软。
他的眸中愠色渐浓,变成黑压压一片,像是酝酿着一场即将炸开的雷暴。
纪青梧已经清楚地表明了她的态度——无论如何,她不可能留在他的身旁。
武肃帝抬起手来,强硬地箍着她的下巴,迫使她仰头,直到她的视野全部被他紧绷的脸庞占据。
他的指节因太过用力泛着白,胸膛的起伏,都像正在为沉沉的怒气寻找着出口。
纪青梧心跳剧烈,耳边轰鸣,呼吸变得急促而浅薄。
她的意识开始模糊,只觉得视野范围内一片黑,她再也看不清眼前的人。
他似乎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而后,猛地扯下腰间的那枚玉佩。
玉佩撞击在她身上,贴着她的腰,滑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不知过了多久。
纪青梧恢复了清明,她蹲下身子,抱着双膝,大口地喘着气。
房间已经没有人在,武肃帝何时离开的,她也不知。
她的眼神找回焦点,目光落在地上的那枚锦鲤佩,那根五色缕已断成两节,彩色的丝线裂口不平。
断了的,不止是这根线。
纪青梧小心翼翼地收起它,放进怀里,藏在胸口中。
阁楼窗外送进来一缕晚风,不冷,但还是让她身子一抖。
她偏头看过去,窗外明月高悬,已快到子时。
遭了。
纪青梧连忙跑出茶馆,楼下的小二见到她,说着:“公子,方才那位爷......”
她扔过去一块银锭子,就飞似的跑了。
小二手里拿着银子,傻眼地看着碧蓝色的背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可他的话还没说完。
兰芝和啾啾还在河边。
等纪青梧到了几人早些时候分开的地方,哪里还有她们的影子。
问了路上的人,都说没有见过抱着孩子的黄衣女子。
纪青梧心急如焚地沿着河边走了大半圈,脚酸小腿也疼。
今天少说也跑了十里地,但还是没找见,她扶着一棵柳树,弯腰轻喘,打算先歇会儿。
岸边暗影处,停靠着一辆低调又华贵的马车。
男人阖目休息,神色冷寒。
“爷,那位......姑娘还在河边,没有回去,店小二估计没把话传到。”
段鸣风在茶馆中见到皇帝和“他”亲密的样子,细细一想就反应过来,那个白面小生竟是个女人。
另一头,纪青梧在河边,一时拿不准是先回家看看,还是在这里再找找,她向河对岸张望着。
有人走到她面前,拦住她的去路。
进入视线的是男子的玄黑衣袍和镶金边靴子,纪青梧抬起头,神情惊讶。
永王笑眯眯地道:“五表妹。”
“永王殿下。”
永王打量着她这身装扮,眼底浮动着诡异的光。
“本王先前就在玉翠楼中望见你在逛灯市,却没敢认,原来真的是你。”
他也一直在这附近,纪青梧连忙问道:“永王殿下,您有没有看到我女儿?”
她眼眶发红,楚楚可怜之态,又穿着男子的衣袍,柔中带着坚韧之姿,说不出来的韵味,永王瞬间就起了绮思。
“这倒是没看到。”永王笑着凑近她道:“五表妹,你们走散了?别着急,本王这就派人帮你找。”
“多谢殿下。”纪青梧心有不适地退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永王对身后跟着的小厮说了什么,回头又紧盯着她的腰身不放。
“不如五表妹随本王去玉翠楼等等,他们有消息了会来楼中告知。”
看他风流多情的眼神,纪青梧就知道永王心里在打她的主意。
只是她有求于他。
永王见她犹豫,伸出手臂想揽过她:“夜里凉,我们去那楼上等,一块走吧。”
忽闻一道煞风景的男声。
“卑职参见王爷。”
永王带着被人打搅的不悦,看了过去。
来人是皇城司的段鸣风。
“段使司。”
只是皇城司与永王交集甚少,此时却上来搭话,他挑眉道:“你有何事?”
段鸣风拱手道:“卑职听闻王爷正在派人搜寻纪家的婢子和幼童下落,她们已经在亥时回到府中,卑职特来告知。”
得知兰芝和啾啾已经平安回家,纪青梧松了口气。
她走上前施了一礼,真诚道谢:“多谢段大人。”
永王道:“这消息本王知道了,本王和五表妹还有事儿要说,段使司还有别的事吗?”
他这话说得暧昧不清,对方若是个心思玲珑的,都该赶紧走开,别在此时触永王的霉头。
段鸣风却像个桩子似的,站在那不走了。
“有事,这处风景很好,卑职也想在此处赏赏花草树木。”Χiυmъ.cοΜ
别人说这话,纪青梧也许还会信。
段鸣风顶着那张厌世的臭脸,她是万万不信的。
这位段大人不苟言笑,嘴角眉梢都带着狠厉,看柳树一眼,好像要把树干和枝叶都千刀万剐一般。
啾啾和兰芝的行踪,他知道。
她在河边找人,他及时出现。
段鸣风是受何人之意?
纪青梧觉得藏在胸口的锦鲤佩,好像在发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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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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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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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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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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