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映扫了眼海棠怀里抱着的沈今安,又看向沈银翎:“他又怎么了?”
沈银翎:“换尿布。”
“需要你亲自去?”
“不行吗?”
陆映默了默,对这婴孩儿的厌恶又添一层。
宴会临近尾声时,桂全突然匆匆过来,恭声道:“陛下、郡主,清河王和沈国公求见,说是来为小公子庆生的!”
陆庆和沈行瀚……
沈银翎眼眸微动。
清河王几时回京的,她竟一点风声也没收到。
正思量间,陆映已经允了他们进殿。
见过礼,沈行瀚送出一只辟邪貔貅纯金项圈:“堂妹到底与我生分了,连孩子满月礼都不邀请我这位堂兄前来。”
说着,伸手欲要逗弄沈今安。
海棠及时后退半步,避开了他的手。
沈行瀚也不恼,只低笑一声。
清河王陆庆捻着胡须,掷地有声:“微臣久不回京,竟不知陛下荒唐至此!”
他惯是个古板的老头,这么一喊,殿内顿时寂静下来。
陆嘉泽小声对文梨落解释道:“你不知我这位皇伯伯性子有多么古怪刻板,他最见不得晚辈不守规矩了!幸好他这些年镇守清河郡,不曾回京摆弄我们这些小辈。却不知怎的,今日竟被沈行瀚弄回了京!”
文梨落忌惮道:“瞧着是挺强势的。”
“可不是?就连沈姐姐都怵他。以前我们去清河王府找敏敏堂姐玩耍,他指责沈姐姐头上戴了太多花儿,又说她打扮得花枝招展,没个大家闺秀的样子!沈姐姐气坏了,当场顶了几句嘴。岂料他转头就告诉了沈伯父,沈伯父当晚就提溜着沈姐姐登门道歉去了!”
文梨落压低声音:“可我瞧着,沈行瀚也不是什么正派的人物,清河王这般古板严肃的人,怎么能瞧上沈行瀚,让他当女婿?”
“嗐!原本清河王选中的女婿是行野大哥,这不行野大哥死了嘛,沈行瀚就捧着婚契找上门,说契书上写的是沈家儿郎,他愿意代替行野大哥迎娶敏敏堂姐,如此也算成全了两家当初的约定,说出去也好听。清河王一拍脑袋,就决定把敏敏堂姐嫁给他了!”
文梨落抚了抚拂尘:“为了名声把女儿随便嫁出去,我瞧着,这清河王也是个糊涂蛋!”
上座。
陆映垂眼注视陆庆:“皇叔。”
“你如今是皇帝了,就连你父皇都被你迁居启祥宫,可见天底下天老大你老二!这声‘皇叔’,微臣可万万不敢当!”陆庆阴阳怪气。
摆明了是对陆映篡位不满。
陆映知道他们这些老一辈的皇叔们,或多或少都对他心生不满。
只是不曾表露在明面上。
他只当没听见,嗓音淡漠道:“皇叔今日过来,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陆庆指着海棠怀里的孩子,“你在宫里为一个臣子家的庶子大摆酒席,你安的是什么心?!你自己看看这像话吗?!我看,你是被这狐狸精勾的连自己姓什么都忘记了!还是说,这孩子根本不是崔季的种,而是你陆镜危的种?!”
话音落地,满堂哗然。
在场众人从未想过,这孩子会是陆映的。
否则以新帝的脾气,早就该认回来了才是。
沈银翎轻哂。xǐυmь.℃òm
原来沈行瀚费尽心思把清河王弄回京城,是为了借他之口,把她的孩子推上风口浪尖。
沈行瀚无利不起早,不打没收益的仗。
他之所以针对琢玉,莫非是已经猜到琢玉的亲生父亲并非崔季?
而抓周上出现的那副万里江山图,也是他的手笔……
隔着一段距离,沈银翎与沈行瀚对视。
沈行瀚冲她温雅颔首,眼底却都是讥嘲。
沈银翎也笑,却没有出手的打算。
陆映这狗男人一直念叨要庇佑他们母子,她倒要瞧瞧,他今日对上清河王和沈行瀚,究竟是个什么说法。
陆映摩挲着墨玉扳指,金相玉质的脸上依旧是冷静神色。
他缓声道:“皇叔无凭无据,还是不要在这里造谣。”
“怎么是造谣了?既不是你的种,那你为何要在宫里为他办满月宴?!为何要把这个狐狸精接到宫里生产?!我看,你分明和她有一腿!陆镜危,你从前年少轻狂也就罢了,可你如今乃是天下之主,你的皇叔们可都盯着你的,你可莫要干出夺臣之妻的荒唐事!我做主,你今日就杖毙了这个狐狸精,再把这孩子送去边关交给崔季,免得夜长梦多,招人非议!”
陆庆咄咄逼人。
陆映仍是不疾不徐的姿态,甚至颇有闲情逸致地饮了口茶。
他放下茶盏,道:“朕一时疏忽,竟忘了告诉皇叔,崔季是父皇遗落在外的私生子。是以,他的子嗣,便是朕的皇侄。朕为侄儿在宫里举办满月宴,何错之有?”
一言出,满堂寂静。
陆庆不敢置信,粗着嗓子道:“陆镜危,我可是你的亲叔叔,你休要骗我!”
陆映瞥了眼桂全。
桂全立刻捧出一道手书,呈给陆庆过目:“王爷,这是太上皇的亲笔手书。”
沈银翎眉目冷冽,低声问陆映:“你早有预料?”
“一直预备着。”陆映借着宽袖的遮掩,勾住她的手指,“就为着今日这一出。”
陆煜迁居启祥宫,实则与软禁并无区别。
“请”他写下这封手书,对陆映而言不是什么难事。
陆庆看过手书,眉头好似打了结。
桂全笑吟吟道:“王爷若是看过手书还不相信,也可亲自前往启祥宫,当面向太上皇问询。”
陆庆没吭声,抻着脖子去看襁褓里的婴孩儿。
娃娃睁着黑葡萄似的眼睛,好奇的同陆庆对视,看起来一点也不怕他。
陆庆迟疑地捻了捻胡须。
对视片刻,他故意黑着脸作出凶恶之状,可这娃娃不仅没被他吓唬到,反而还咯咯笑。
陆庆终于舒展开眉头,评价道:“眉眼确实像咱们陆家的人。”
他又看向沈银翎,目光勉强缓和了三分:“既然是咱们陆家第一个出生的孙辈,在宫里为他举办满月宴也在情理之中。你虽然为皇族开枝散叶有功,但你这小女子今后不许打扮得花枝招展在后宫晃荡,更不许趁着你夫君不在,随意勾搭男人!”
沈银翎不屑一顾。
这老头从小就看不惯她。
她懒得和他废话。
陆庆又道:“这娃娃我很喜欢,会亲自为他准备一份贺礼。咱们走。”
沈行瀚脸色发寒。
他精心筹备了万里江山图,又故意散播这孩子的身世,甚至特意请来岳丈相助。
结果,竟就这么简单被化解了?!
沈行瀚眼底划过不甘,正欲再说些什么,一名公公突然飞快奔进来:“陛下,出事了!崔侍郎在游说姜国的时候,不慎惹恼了姜国国君,被腰斩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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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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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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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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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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