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季阻止,步出马车,从袖管里取出一只精巧的小瓷瓶。
他把瓷瓶里的液体倾倒在那六具仆役的尸体上,尸体顷刻之间就化作了一片血水。
崔季平静地收起瓷瓶:“下半夜有雨,等雨水冲刷掉血渍,就不会再有人知道这里发生的事。”
沈银翎托腮,好奇地打量他:“你胆子大了许多。”
“只要是为郡主办事,崔季什么都敢做。”
两人乘坐马车回到沈园,沈炎已经被带到北苑。
沈银翎在这里为父母和兄长设了祭祀的祠堂和牌位,此刻沈炎被反绑双手丢在祠堂外面的院子里,早就酒醒了。m.χIùmЬ.CǒM
院子两侧守着沈园的护卫们,他们都蒙受过沈致的大恩,个个愤恨地盯着沈炎,恨不能剥了他的皮拆了他的骨。
沈炎正紧张,瞧见沈银翎漫步而来,顿时明白了今夜的幕后主使是他这个好侄女儿。
一个女娃娃罢了,就算把他绑到这里,又能翻出什么浪花?
他厉声训斥道:“翎姐儿,你疯了?!你怎么敢把我绑到这个鬼地方?!再不赶紧放我出去,我要你好看!”
“我开郡主府以来,叔父还从未登门做客过呢。”沈银翎弯起唇角,“今夜请叔父前来吃茶,茶都没端上来,叔父怎么就着急回家了?”
吃茶?
给人绑到祠堂门口吃茶?
沈炎知道她是想给她父兄报仇,不耐烦道:“你想报仇,也得掂量掂量我的身份!我如今乃是朝廷命官,你可知绑架诛杀朝廷命官,是什么下场?!翎姐儿,你如今身为郡主,可要好好珍惜来之不易的福气,别做出什么傻事来!”
沈银翎扶了扶金步摇,含笑看向崔季:“我生平不爱读律法一类的书,还真不知道绑架诛杀朝廷命官,是什么下场。可否请崔侍郎指教一二?”
沈炎这才注意到,崔季也在这里。
他神色变了几分,端着国公爷的架子喊话:“崔季,翎姐儿不懂事,难道连你也不懂事吗?!赶紧给我松绑,我可以不计较你们今晚干的蠢事,否则等我明日上报天子,你这官途也就到头了!”
崔季没有搭理他,只恭声道:“回郡主话,绑架诛杀朝廷命官,按大周律法乃是死罪。”
沈炎铁青的脸色顿时缓和了些:“翎姐儿,你听见没有?”
沈银翎从一名护卫的腰间抽出佩剑:“我若诛杀沈炎,崔侍郎亲自审案,也要判我死罪吗?”
少女美貌娇艳不可方物。
缀明珠的绣花鞋在石榴红罗裙下若隐若现,银红腰带勾勒出不盈一握的细腰,宽袖盈香,肌骨若雪,浑身似笼着一层明珠光晕。
三尺剑锋在她手中闪烁着寒意,偏她一双凤眼更寒,月下透出极致摄骨的冷。
灯笼映照着月色,祠堂前落英缤纷。
崔季凝视她,声音比落花还要温柔:“郡主诛杀沈炎,必定是沈炎有错在先。郡主一生清白,怎会有罪?”
沈银翎微笑,三尺剑锋在手里绕了个漂亮的剑花,剑尖直指沈炎:“叔父听清楚了吗?”
沈炎脸色大变。
他虽然早就知道崔季是沈银翎的人,却没想到这他能疯到这个份上!
他竟然真敢纵容沈银翎杀他!
他是圣上亲封的当朝国公,身份贵不可言,这两个人……他们怎么敢!
“听闻叔父的剑术,是我爹爹亲自教授。”沈银翎扔了一把剑给沈炎,示意护卫解开他手上的绳索,“我在甘州的那三年,也曾拜师学了些皮毛。今夜想与叔父论一论剑法,还请叔父不吝赐教。”
沈炎揉了揉手腕上的淤青,连忙拣起那把剑。
他忌惮地盯向沈银翎。
他这侄女自幼娇生惯养,哪会舞剑?
只怕葫芦里不知又在卖什么药……
他眉头紧锁,掂了掂长剑,目光在沈银翎的身上隐晦地打了个转。
不管翎姐儿如何卖弄玄虚,如果他能挟持翎姐儿,岂不是就有了逃出去的机会?
思及此,他立刻运剑,毫不犹豫地刺向沈银翎。
沈银翎闪身避开。
剑术方面,她确实只学了点皮毛,原是冲着强身健体去的。
所以即便沈炎已有多年养尊处优不曾练剑,可他的底子摆在那里,她也渐渐有些招架不住。
蓬松浓密的鸦青长发,随着少女飘逸的身姿在风中摇曳出弧度。
剑锋呼啸,她折腰后仰,堪堪避开沈炎刺过来的那一剑。
月隐星稀,灯火如簧,远处高楼之上。
从囚禁陆映的寝屋后窗,恰好能看见祠堂小院里的这一幕。
陆映站在菱花窗后,负在身后的手缓慢捻着墨玉扳指。
他今日才知,原来沈银翎在甘州的那三年,还学了一些剑法。
古时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看来沈银翎也曾卧薪尝胆了三年。
视线落在崔季的脸上。
他在夜里的视力极佳,清楚地捕捉到崔季脸上的爱慕与痴缠。
薄唇不禁弯起一个讥讽的弧度。
看来他没有猜错,甘州的那三年,崔季始终陪伴在沈银翎身边。
这二人私底下干了些什么,可真是令人浮想联翩。
祠堂门前。
沈炎瞧见沈银翎露出的破绽越来越多,自以为即将得手,正要迫不及待挥剑砍向她的手臂,旁边的护卫突然射出一支袖里箭。
袖里箭笔直插进沈炎的肩窝,疼得他冷汗淋漓,握在手里的佩剑瞬间跌落在地。
他不敢置信:“你们这算什么?以多欺少?作弊?!”
沈银翎笑盈盈地抬起剑尖指向他的脸:“叔父一把年纪,欺负我一个小姑娘,我叫人帮忙怎么啦?不过话说回来,叔父的剑术比起我爹爹,可真是烂透了。叔父拿我爹爹教你的东西,妄图对付我,人品也是烂透了。叔父,您该在我爹爹的牌位前磕九十九个头。”
少女轻声细语语调活泼,仿佛是在说什么有趣的事。
沈炎瞟了一眼身后的祠堂。
祠堂里点着长明灯,沈致夫妻和沈行野的牌位就供在那里,香案上摆了许多新鲜瓜果。
他脸色沉黑如水,两颊忍不住轻轻抖动。
“要我给你父亲磕头?”他的尾音也有些发颤,“你开什么玩笑?他那种人……他那种手下败将,也配我给他磕头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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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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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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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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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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