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埂上,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低垂着头,背后背着快有他人高的一大捆柴火,背对夕阳,向村庄里走去。
跨过作用只是装饰的篱笆院墙,少年把柴火堆到屋檐下,整整齐齐码成一排。
农妇从矮小的厨房里走出来,呵斥他道:“哑巴!今天怎么回来那么晚?天都要黑了!”
此时天地已经连一丁点黄昏都没了,伸手不见五指,幸好锅膛里燃着的柴火从厨房映出来,让狭小的农家小院看起来没那么可怖。
“好了,别骂他了,让他快些吃完饭睡觉。”
屋里走出一个男人,叮嘱两句,妇人便不再说话,跟着进屋,从里面把锁落上。
小院里只有三间草屋,一间是男女主人和他们孩子的住处,一间是用来存储粮食的舱房,另一间就是厨房,它不仅是厨房,也是姜初始这个外人的“卧室”。
转眼间,姜初始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十年了。
他原本是蓝星的研究僧,研究方向是民俗谶纬学,后来机缘巧合下得到一本五胡时期的古书,就突然来到这个世界。
方才的男人,是这具身体的亲叔叔,女人则是他的婶娘,在这个家里,除了他还有另外两个孩子。
五岁时,姜初始父母双亡,他被叔婶收养,虽然吃住都不怎么好,但姜初始毫无怨言。
如果不是被收养,他绝对已经死了!
因为这个世界,根本不是普通的世界……
姜初始靠着柴火堆,锅膛里的柴火渐渐烧完,火光暗淡了些,他折断一根树枝,扔进去,火苗跳跃,又大了些。
如今正值深秋,是收集柴火的好时机。落叶,杂树,他承包了这个家一年到头所需的柴火,甚至能打来多余的让叔叔挑到集市去卖,这才换来让柴火不熄灭的自由。
一阵秋风呼啸席卷而来,外面黑不见五指,只能听到如怪物哭嚎的撕空声。
让人情不自禁想要裹紧被子,躲藏起来。
姜初始没有被褥,他抓起一把秸秆铺到自己身上,从燃尽的草木灰里挑出一根炭条来,认真地在锅台边描画着什么。
不止是锅台,窗户下,木门后,堆放的柴火堆下,几乎到处都有炭条画出来的痕迹。
重复自己每日所行,姜初始这才安心蜷缩成一团,睡在狭小的空间里。
入夜,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幽咽哭声,被风撕碎,一缕缕地吹起,传遍整个村庄。
“呜呜呜,呜呜呜……”
“郎君~我的郎君呢?”
声音像是从木窗柩外传来的,与姜初始只有一墙之隔!
不知是不是错觉,屋里似乎更冷的,锅膛里火苗微弱三分,姜初始睁开眼,火苗逐渐稳定。
“郎君~郎君~你在里面吗?”
深夜会放大人类的想象,此时姜初始只觉得身后的窗外可能趴着一个吊死的女人,长长的舌头挂在窗纸上,挤出来的眼珠子贴着窗户往里面看。
他装作不经意地转过身子,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并未在窗户上看到什么可怖的画面,只是那声音依旧响着,就在他耳边。
准确来说,不止是在他一个人耳边,姜初始所在的柳前村约有五十户人家,每个人都能听到!
包括主屋里的叔叔婶婶!
今晚不是一般的热闹,寻找郎君的女人过后,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咳嗽声过后,又是异物拖行的唰唰声。
你方登罢我方登场,好不热闹!
姜初始用了很长时间,才逼迫自己适应这个鬼怪当道的五浊乱世。
直到发黄的天色出现,那些嘈杂的声音才渐渐淡下去。
姜初始一溜烟爬起来,整理好铺盖,把热了一夜的水舀出来一半放盆里,从水缸里舀半瓢凉水,端去叔叔婶婶门口。
“叩叩。”
门锁从里面打开,叔叔姜原从屋里走出来,他面色黑黄,身穿短打,身上一股长久劳作积累下来的汗臭味。
看见姜初始,他地沙哑嗓音例行叮嘱道:“你昨天夜里听到什么,不要说,不要问。”
姜初始乖巧地点头。
婶婶用他端来的热水洗过脸,同样脸色不好地从木箱里取出粮食袋,舀了一把粳米,又倒回去一些,拿去厨屋里做饭。
姜初始伺候完婶娘,又把热水端到床前。
“哇!”堂妹姜秀猛地从被子里窜出来,吐舌头吓他。
姜秀今年九岁,活泼又机灵。
这把戏从她懂事到现在天天玩,从来没有吓到过姜初始,她也从来没放弃。
她哥姜容睡在草帘遮挡的另半边屋子,“秀儿,别胡闹!”
姜容掀开草帘,他今年十八岁,个头比姜初始高半个头,身穿短打,脸色发黑,用手锤着头,似乎很是头疼。
姜初始一声不吭,把帕子打湿给姜秀擦脸,姜秀坐在床边,晃悠着小腿,仰着脸让哥哥擦,“二哥,你张开嘴叫我瞧瞧?”
“二哥,你昨天睡的好吗?”
“二哥,你有没有听见……”
“姜秀!”
话音未落,姜容大跨步走过来捂住妹妹的嘴巴,神色癫狂带着些慌乱,大喊道:“不许问,不许说,不许看!知道不知道?”
姜秀被亲哥的反应吓了一跳,委屈地缩着脖子,小声应道:“知道了。”
虽然兄妹二人都没说指的是什么事,可在场三人都心知肚明……
鬼神之事,不能看,不能言,一旦触犯规则,就会被不可窥视之物找上门来。
早饭是比大学食堂免费粥还要稀的米水,几乎能映出人影。
吃罢饭,姜初始拿着砍刀,上山砍柴。
原本应该到村里王大虎家中放羊的哥哥,却一反常态地跟了过来。
柳前村坐落在山脚下,村里五十多户人家,最有钱的一户人家姓王,通过放高利贷发家,村中几乎一半人家都把田地卖给他了。
姜容擅长牧羊,被王家雇佣,每个月能领到两斗糙粮。
这对贫寒的姜家来说,已经是非常不错的活计,平日里姜容天一亮吃罢饭就要去,半点不肯拖拉。
惶恐不安,惊悚,胆怯,各种异常的神色在姜容脸上轮番变换,直到走出二里地,看不见家的踪影。m.xiumb.com
姜容抓住姜初始,扭曲的脸猛地放大,他惊慌道:“哑巴,我要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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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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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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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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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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