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柳祥贵他们邀请娄雨贤小叙,话里难免提到娄雨贤的伤心事。

  不过那都是前尘往事,也没多提。

  只是他见县令话里的意思,这次扶清十有八九能当上县案首。

  九岁的县案首,板上钉钉的秀才,虽不似小三元那般拉风,也值得称道。

  县试是州府统一考的,题目一样,若安溪县今年出一个九岁的县案首,必然会引来其他地方的目光。

  到时候,他娄雨贤就是再想隐逸,只怕都隐逸不成了。

  柳祥贵提拔秦扶清,一是他身家清白,无走后门之嫌疑;二是他学问做的深,当县案首名副其实;这三么,也有娄雨贤一点原因。

  娄雨贤虽多年未社交,早已不太习惯官场说三分真掺着七分假的风格,不过他也不是傻人,能听出柳祥贵话里话外的意思。

  再加上宋士名在一旁帮劝,听闻他隐居在白鹤滩殷家私塾当夫子,急道:“娄兄有如此才华,既然要当夫子,为何不来县学做教官呢?”

  县学的教官需要考试选拔,他娄雨贤虽是秀才,可谁不知道他的实力早就考上了秀才?若非如此,怎会闹出那般事来。

  娄雨贤一听要去县里当教官,心里又开始打退堂鼓。

  可一想到妻子,想到女儿,想到自己的学生,他又犹豫起来。

  只说晚些给答复。

  思绪渐明,娄雨贤又叹口气,还是回去问问秀兰吧。

  殷杰和秦扶清还在聊着今天的晚宴,咂巴咂巴嘴,苏木问:“你去漱漱口吧?”

  怕他馋瘾来了,把牙缝里的残留都当成大餐,对牙齿不好。

  殷杰羞恼:“苏阿妈,这些年你都说多少遍了,我哪日不敢刷牙?”

  苏木点头:“那就好,不然你七老八十就没牙了。”

  苏木阿爷是个大夫,精通养生医术之道,苏木耳濡目染,辨认药材,诊脉开药,只要不是什么大病,他也能看。

  苏木这人还有点洁癖,刚开始嫌弃大毛他们不刷牙,有口臭,只愿意与秦石头一起玩。

  大毛他们还以为苏木这人只喜欢秦石头,别别扭扭问到他面前,苏木连半分遮掩都无,一脸纯真告诉他们:“你们不刷牙,口臭。”

  那天大毛三人夺门而逃,跑出去折柳枝,笨拙地学秦石头的样子漱口清理牙齿。

  秦扶清在一旁觉得好笑。

  “要是大毛墩儿知道咱今天吃的啥,肯定后悔不用功读书。”

  “对了!”三人对视一眼,突然想到啥,开始从衣服里往外掏东西,瓜子,糕点,果脯,还有一只大鸡腿。

  殷杰嘎嘎直乐:“我见他们都不吃,就偷偷藏袖子里了,明日带回去给墩儿瞧一瞧,他肯定就知道好好读书了。”

  正在悲春伤秋的娄雨贤听到动静回头一看,顿时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

  “?”

  “你们……”

  娄雨贤缓缓开口,秦扶清怕夫子教训他们,连忙道:“老师,我们是见他们都不吃菜,只顾着吃酒,怕浪费,所以就……”

  谁知下一秒,娄雨贤轻轻咳嗽一声,示意三个学生往考篮那里看。

  “扶清,借你的考篮一用。”

  秦扶清不明所以,跑过去打开考篮一看,顿时笑了起来。

  他老师更绝,不仅带了瓜子果脯糕点,连人家一整只鸡都打包回来了。

  四人相视,然后哈哈大笑。

  果真,什么老师就能带出什么学生。

  娄雨贤似乎觉得有些丢面,叹道:“一大桌菜,就留我一人吃,可真是浪费。”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外面风霜雨雪严相逼,屋内满桌华食无人动筷。他一个读书人,实在良心难忍。

  “夫子说的太多了!那么些好菜,要是叫我那些乡亲瞧见,非把盘子都舔干净不可,他们居然都不吃?!”有老师做榜样,殷杰也觉得自己做的有理。

  秦扶清心想,是啊,他们家一年到头,也就母鸡不下蛋时,郑氏心软,才能全家人分吃一只鸡。结果这些读书人,满桌子好酒好菜,居然剩下那么多。

  人跟人的差别,真特娘的大。

  师生们休息一夜,第二日退房赶着出城回家。

  娄夫子家,周霆和王宝达正在私塾读书,听到动静,连忙跑出来迎接。

  殷杰献宝似地道:“大毛,墩儿,你们可知道昨天宴席我们都吃了什么?”

  一提到吃的,墩儿口水都流出来了。

  殷杰立马掏出他带的大鸡腿:“看!鸡腿!”

  “哇!”

  娄雨贤拦住学生的手,菜冷了,要热一热才能吃。

  他须得先回屋禀报夫人才是。

  五个人,没一个人聊县试,聊的全是宴席上吃的是啥,可这教育效果比任何方法都要好。

  墩儿吃着香甜的糕点,边吃边哭:“呜呜呜,明年我一定要考上,我也要吃猪肘子!”

  周霆吃了几块糕点,立马收手回屋。

  “不吃了,读书!”琇書蛧

  屋内,娄含真见爹爹进屋,朝她摆摆手,便识趣地放下绣帕,矜持地出门,刚放下珠帘,确定娘看不见了,才提起裙子撒欢地往外跑去。

  她要好好问问石头县试的事情。

  石秀兰瞥见女儿像是猴一样蹿出去,叹息一声,没好气地看着娄雨贤。

  她在娘家时,有专门的教养嬷嬷,行走坐卧,无一不得差错。女儿在家养的像个皮猴,整日跟着小子们出去疯玩,哪里像个姑娘家。

  偏她要送女儿回娘家,娄雨贤总是拦着。

  娄雨贤都还没说话呢,就被妻子瞪一眼,他不敢吭声,小心地坐在石秀兰身旁,石秀兰问他道:“昨日见县令,都说了什么?”

  娄雨贤不敢隐瞒,把昨日之事全盘托出,连自己心里那些疑虑和困惑,也都给说了出来。

  果不其然,石秀兰一脸早知如此的恨铁不成钢。

  她一个好好的淑女,硬生生被身旁的男人逼成恶妇。偏生路是自己选的,捏着鼻子也要走下去。

  “你不想去县学做教官?为何?就因为不想出门?”

  “那你干脆去跟扶清他们几个讲,今日起就与他们断绝师生关系,也别耽误他们前程,你呢,就好好在这里做你的教书先生,我呢,就先带真儿回娘家吧!”

  说罢,石秀兰立马起身开始收拢东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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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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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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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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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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