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王立来心里是想让外甥先跟着娄雨贤的。
今日一事,让他意识到农家子就是想要读书,门槛也高的很,他们不认识殷家的人,就是到了岁数,又怎的进私塾?
难不成还要多掏些银钱讨好殷家不成?
这个娄雨贤虽说八次应试不中,被人瞧不起,可在他们这小地方,多少也算是个人物,要不然殷家怎么会聘请他当夫子呢。
秦冬财道:“是这个理,先回去再说吧。”
兄弟二人赶天黑前回到家中,正赶上吃晚饭,在院子里支起两张木桌子,一人抱着一个碗,听秦春富讲起今天的事情。
“那个娄雨贤啊,本是县郊娄寨人士,出身寒门……”
娄雨贤祖上出过一个进士,后来家道中落,他爹年轻时曾入县学读书,读到一二十岁,也才考了童生,可他一直没放弃,生下娄雨贤后,又让儿子接替自己读书,盼着家中能东山再起。
娄雨贤天资聪颖,不负众望,得家族资助,才十二岁就成了童生,十六岁考上秀才,惊为天人,十里八乡的人都盼着他能继续高中,说娄家早晚要重振家风。
就连娄雨贤也是这样想。
为了读书考取功名,他一直不曾娶亲,苦心钻研,十九岁时应考乡试,考上了就是举人,可他连考三次都未中。考科举本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别说三次不中了,就是从弱冠考到耄耋之年都大有人在。
更何况娄雨贤三次不过也才二十二岁。
二十二岁那一年,娄雨贤听媒妁之言,娶了河东石家的庶女,第二年就有了女儿。
先成家后立业,按理说娄雨贤考了这么多年,也该中了,可他就是一直失败。
直到二十五岁那年,有主考官看不下去娄雨贤倾尽家财应试,苦心劝他放弃考试,不得不说了原因。
原来娄雨贤的犯了名讳。
巴陵郡太守其人叫陈良山,其父名为陈雨贤。
就因娄雨贤的名与他爹的名相撞,早该中举的娄雨贤多年不中。
只有太守一日在,娄雨贤就一日不得高中,如此打击,让娄雨贤郁郁寡欢,终日不得志,再加上多年应试掏空家底,父亲绝望之际与其母先后离世,接连打击,让娄雨贤生了一场大病。
等他病好,又给双亲先后守孝六年,此后再也没提过应试的事,被殷家聘来做教书先生,勉强维持度日。
听罢,王丽梅骇然:“天底下还有这样不公的事?”
秦木桥到底多吃了好些年的饭,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避讳之事常有,先前我还听说一人娶妻,他媳妇和他老娘名字相似,又休妻另娶了。”
秦石头嗤之以鼻,可又无济于事,避讳自古有之,因此引发文字狱在历史上也很常见,只能说是倒霉。
不过那个休妻另娶的事……
秦春富口直心快:“这浑人,婚前合八字难道不晓得人家姑娘姓名?又何苦娶了再休,恁不做人!”
“就是!以后咱家姑娘可都得擦亮眼,可别遇见这种人了!”
老百姓虽然没读过书,可老百姓不傻,各人心里有杆秤,谁是谁非,他们看的清楚着呢。
娄雨贤考不中举人,不是他没本事,是上头当父母官的不做人。
可就算他们知道,他们也没办法,还是回到商讨石头读书的事情上来吧。
秦冬财问道:“爹,要是让石头跟他开蒙,以后不会牵连到咱家吧?”
秦木桥摆手:“哪有那么严重?”
秦石头心里直嘀咕,恨不得马上举手说他愿意,几石米就能给自己找个开蒙的夫子,对他来说是意外之喜,一方面能给家里省钱,另一方面他也能趁着打基础的功夫,多想些挣钱的法子。
可在这个家里,他只能等大人先把话说完,才有他插嘴的份。
郑氏道:“不如就让石头跟他先学着看,一年才几石米,咱家又不是出不起。”
赵草儿也道:“是这个理儿,若是石头真是读书的料,这几年也能看清楚,咱们好攒些钱,读私塾一年可要不少银钱呢。”
王丽梅清楚知道赵草儿说的是实话,送孩子读书对家里来说本就是需要仔细考虑的事,这下子有缓冲时间,她也乐得开心。
几相合计,家里人都认同让石头先跟着娄雨贤开蒙,事就算这么定了。
石头也没个插嘴的功夫。
不过事与愿合,他不说话也没啥影响。
倒是决定完后,王丽梅有些许惆怅,声音里带着哭意道:“那石头岂不是要离开家,住到我娘家去了?”
郑氏道:“你害怕你娘待他不好?哭什么哭,既然决定要送他去读书,就别不舍得,日后考上功名,指不定多久见不到一次呢!”
王丽梅哭哭啼啼,却也不碍着给石头收拾东西。
秦木桥说了,虽然娄夫子讲只要几石米,可他们也要更加敬重些,装一篮子鸡蛋,又买一条肉干,秦春富俩兄弟一人挑着两石米,送秦石头往白鹤滩赶去。
娄雨贤家住县郊,不知为何又搬到白鹤滩住,每日去教书离的也近,他家好找,在当地随便一打听就找到地方了。
娄家小院比较僻静,门前不远有一条小溪经过,溪边种有一片竹林,半人高的篱笆墙上爬满月季花,时人有叫月季为蔷薇,或者月月红,常有读书人挖野蔷薇回家种植。m.χIùmЬ.CǒM
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
娄家小院虽小,可栽种的植物不少,乱中取静,虫鸣声听得久了,也有几分孤寂之感。
娄雨贤的夫人在家,得知秦春富几人是带着孩子来拜师开蒙,她神色淡淡,只叫人把东西放在院中,等娄雨贤回家再说。
她自己回到屋内,坐在窗前刺绣,对世事一概不理。
娄夫人皮肤白皙,眉眼寡淡,瞧着不太好相处,可行动处又和他们这些乡下人不同。
秦春富在院子里待的别扭,放下东西,叫上弟弟和儿子出去等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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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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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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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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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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