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话到嘴边,他实在没信心听到他想要的答案,又变成了另一个相反的词。
华昌长公主道:“从知道你要走的那刻起,本宫就开怀的不行。”
尉迟连平这次没反驳,只是勾了勾嘴角:“也好,只要你好就行。”
今日的他有些反常,深沉得好像变了个人,只是一双眼盯着她猛瞧,也没有往她身边蹭。
华昌长公主见到他,本来心中有一肚子火气要撒,可在烛火下,见到他青色的胡茬,还有满脸的疲态,就发不出来。
再有一个时辰,两个人就要别离,华昌长公主想到了纪青梧跟她说的话。
驸马爷是如何想的,生孩子的事情,应该要两个人商量......
华昌长公主披着被子坐起身来,冷冰冰地道:“大军就要出发了,你专程赶回来是吓我的?”
尉迟连平看着她雪白寝衣身下透出来的脊背线条,道:“不是。”
“天华。”
他忽然低低地唤了她一声。
华昌长公主不可置信地抬头望着他。
“天华。”
尉迟连平又叫了一声,这次声音大了很多,在寂静的屋中很清晰。
又因为他带着恳求的嗓音,显得格外动人。
华昌长公主红唇微张,神色没了冷漠,眼角眉梢都软了下来。
可这人缠绵地叫了她两声,又没有了下文。
眼看外边天色越来越亮,就给他们相处的时间不多,她提了口气,直接开口问道:“你不想要孩子?”
尉迟连平眸中的深情一下子就被尴尬占满,他后退一步讶异道:“你知道了?!不可能啊,我做得那么小心隐蔽......”
“说理由,我没空听你说废话。”
尉迟连平在沙场上风吹日晒的糙皮上,难得透出几分红来。
他犹豫道:“没有,没有不想生。”
华昌长公主把玉枕抓在手边,面无表情地审问道:“哦,那就是你不想要我生的孩子?”
尉迟连平赶紧摇头:“这怎么会,要是我们俩能有个孩子,我会高兴疯了的。”
“你用避子药是为什么?”
“为了避孕。”
华昌长公主换了个软一些的靠枕砸过去,气的头疼道:“不说你就滚出去!”
尉迟连平把攒金枝的抱枕搂在胸前,理直气壮地道:“也就是这阵子,我才能日日你同塌而眠,好不容易每天能有香喷喷的媳妇儿抱着睡,过了几天幸福日子,这时候搞个小的出来,又得素上一年,不是给自己添堵。”
那个玉枕,还是摔了过去。
*
摘星台。
台下是五万精兵。
尉迟连平在众将士面前,登上摘星楼的楼顶,跪地接下皇帝的调令。
武肃帝目光在他脑门上的淤青,停留了几瞬。
他道:“已和皇姐道过别了?”
尉迟连平摸着头顶的伤,得意地笑道:“是,长公主已为末将先一步送行了,请皇上放心。”wWW.ΧìǔΜЬ.CǒΜ
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手掌捂着的不是被砸出来的伤痕,而是吻痕。
武肃帝嘱咐道:“尉迟将军此去北境,用兵事重,无必讨意,以威服之。”
“末将领命!”
尉迟连平把调令放进怀中,飞快下楼回到马上,一声令下,黑压压的大军远去。
武肃帝走到楼前,负手而立,神色深远,看着飞扬的尘土,还有浩浩荡荡的铁骑。
可这时,摘星楼的城墙边,还有一个鬼鬼祟祟的娇小人影,正打算悄无声息地离开。
武肃帝启唇道:“带上来。”
李渝宗现在已经练就出只看个背影,就知道那道宛如清晨晓雾的女子身影是何人的本事。
被“逮到”的纪青梧,只能认命地跟着李公公爬楼。
这摘星楼,顾名思义,在夜中仿佛可以触及天上万千星辰,所以它的特点就是高。
实在是高。
如果可以,她真想请皇帝陛下下楼,左右他待会儿不是还要下来,何苦还要折腾她。
纪青梧爬到了顶层,气息不稳,她扶着腰走上前。
穿着玄金色衮服,头戴冠冕的武肃帝,并没有看她,而是一直举目眺望着远去的军队。
他立在那处,背影比远处的山峰还要俊秀挺拔。
她在他身后,施了一礼后轻声道:“陛下万福。”
他道:“过来朕身边。”
纪青梧听话地走近了些,才发现这摘星楼风光奇好。
站在楼顶不止可以看到行路远去的北黎大军,还能看到万壑纵横,峰峦叠翠,气象万千。
但她只看了几眼,侧头见到身旁的玄金色,就忙向后退。
武肃帝偏头望过来,问道:“恐高?”
纪青梧摇头道:“臣女不恐高,只是,谁人敢和陛下并肩而立。”
武肃帝皱眉道:“才几日不见,阿梧与朕就生分了这么多?”
她这是恪守本分,怎么就成了生分,纪青梧扁扁嘴。
武肃帝的眼神落在她花瓣一样的粉唇上,道:“朕可还记得,那日在草原上,阿梧还......”
“陛下!”
纪青梧眼神慌乱地打断。
还什么还!在这里可不能说。
那时他们身边空无一人,也就还有一匹骏马陪着,现在周边可是站满了头戴冠帽身披铠甲的侍卫。
李渝宗心中一紧,低头偷偷抬眼觑着圣上的脸色。
说这纪五小姐不懂规矩吧,她不敢和圣上并肩站着,但要说她懂规矩,她还敢打断皇帝说话。
武肃帝神情有几分被打断的不虞。
但看到纪青梧水灵灵的眼眸,像小鹿一样,湿亮亮地求饶似的望着他。
他道:“朕有说错?”
纪青梧见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连忙应承道:“没错,陛下说的没错,是臣女的错。”
“错在何处?”
他依依不饶地追问。
纪青梧本就不觉得自己有错。
她扯着嘴角,语调奇怪地道:“错在和尊贵的表哥生分了,都是我这个做表妹的不是。”
这表哥表妹的论调是骑射比赛后,卫妃说出来宣誓主权的话,但此刻,从纪青梧的嘴里说出来,味道就变了。
看着她脸上带着气闷无奈,但更多的是娇气拧巴的小表情。
武肃帝一下子就笑了起来。
眸底有化不开的粲然笑意,低沉愉悦的笑声响在摘星楼的顶层之上,散进风中,也荡在她耳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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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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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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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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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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