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思成给妇人诊了脉,确认正常后,就让这家人拿了凳子去院中坐。
快九月底,太阳还没有照到院里,秋风已凉,平安穿了长衫,外面还套了一个锦缎坎肩,仍感觉有些冷。
孙思成摸摸他的小手,感觉还成,也就不吱声,心里却想着等到了阳州城,给平安多置些秋冬服,其他几个人也置上一些。Χiυmъ.cοΜ
一场秋雨一场寒,途中的事说不好,今日就因为平安的几句闲话耽误了行程,不过也救了这个家。
屋里的妇人开始发出痛苦的呻吟,童雨跟秋水、秋月在里面,孙思成也不担心。
秋水、秋月是这次途中在百草谷给自己挑的两个女医,女医他也有,不过没带,方明这几年做的不错,这些人训练的还能用。
一刻钟后,秋月出来了。
”大公子,这人身体太差,东西还没有出来,不知道能不能撑的住?”
“平安,拿一片参让秋月带进去给她含着,如意,带来的药拿给她家人去熬。”
男人看神医竟然拿参片给自家女人续命,拉起两个儿子就给孙思成磕头,孩子的祖父也跪了下来。
吉祥拉起他们,这家人知道感恩让人心里也舒服些,就这参片和药,再加上他们大公子亲自出手,换在别人家,起码百两银,还欠了大人情。
这家人连屋子都破破烂烂,新房也空荡荡的,可想而知,大公子一文钱也不会要。
平安低声道:“听说我娘生我也是生了一天一夜,吃了不少苦。
那时候我亲爹在县学读书,一开始我祖母不愿意去叫他,怕耽误他读书,后来等祖父去找了他回来,我已经生下来了。”
孙思成看着他:“想你亲爹吗?”
“不想,师傅,我亲爹出事时我才两岁,根本不记得他了,倒是后面几年的苦难还真记得清清楚楚。
那时祖父已经过世,我跟我娘春上大半日子都吃野菜,省下的给我祖母吃。
我祖母有时候不声不响,有时候烦躁了,就骂我娘是克星,也骂我是灾星,这些我娘都不跟外祖母他们说,再苦都不说。
祖母熬了两年才走,那两年日子很不好过,外祖父家偶尔送些粮食来,可他们家日子也难。
祖母走后,债主一个个讨债了,村里人也一个个离我们远远的,那时候我就想带着娘亲跑出去,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活着。
四年死了三个,其实怎么能怪我娘?我祖父是因为他儿子伤心死的,我祖母也是,但他们都怪到我娘的头上,这不应该。
所以,当我娘跟我说她决定改嫁,但会带着我,我是愿意的,什么族人,于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跟母亲一起就好。
师父救了这个妇人,这男孩就不会失去母亲。”
孙思成心里很难过,轻抚他的脑袋:“平安,一切都过去了。”
平安听着屋内妇人的呻吟还很有力气,心里稳了一点,今日跟师傅谈这些,可能是妇人的呻吟让自己太紧张了。
“是的,我现在很知足,继父对我也很好,我原来的名字叫大顺,现在叫万平安,名字寓意都好,不是顺就是平安。”
“哦,大顺,这名字也好,顺顺利利,平安更好,人一生最重要的就是平安。”
平安笑了,他现在的确已经习惯了平安这个名,简单实在。
“师傅,有一件事一直在我心里压着,当年我亲爹出事时,同行的两个人都找着了,只有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衙门说人被崖下的大水冲走了,您说有没有可能他没有死,还在另外一个地方好好的活着?”
孙思成惊讶道:“怎么可能?一个人不会不要妻儿父母的,平安,别瞎想。”
平安垂下眸:“我只是担心,我已经随母改了姓,万一亲爹有一天找来,我怎么办?我是不想离开母亲,也不想随后娘过日子。
师傅,你说我是不是很自私?真有那么一天,您会帮我的吧?”平安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孙思成。
他有些瞧不起自己,这时候还在算计师傅,因为他已经知道,亲爹现在的娘子就是师傅的表妹,说不定有朝一日,几个人还要对上。
他希望师父会帮他,会站在自己这边。
孙思成只觉得心里一阵阵酸往上冒,久违的热泪想往上涌,他艰难地控制着自己,
“怎么会?最难的时候,能想着怎么保护母亲,怎么保护自己,就是最好的孩子,不管你的亲爹是死了还是活着,师傅永远是你的靠山。”
这边师徒温情脉脉,童雨小跑着出来:“大公子,东西出来了,已经发黑了,药也喝了,应该没事了。
孙思成道:“你让秋月出来。”
秋月很快出来。
“秋月,你的银针用的还可以,万一妇人有大出血的迹象,你就给她扎几针,再不行就叫我进去。”他把要扎的穴位重新跟秋月说了一遍。
其实女医在药谷主修的就是妇人的病,生孩子更是重中之重,这些秋月、秋水包括童雨都知道,只不过三人中秋月最稳。
这时候,村里人都知道了这家的事,院门外围了许多人。
师徒又等了一刻钟,秋月三个人都出来了。
“大公子,应该没事了,妇人都正常。”
孙思成站起身,对跟着出来的老妇人说,“死胎已经出来了,剩下的就是给你儿媳妇养好身子,我带来的药再吃三日,回头好一点再去镇上找人诊诊,平安,我们走。”
一家人都跪了下来。
老头拿了一篮子七七八八的土产品,平安当然不会收。
男孩追了上来:“谢谢你,不是你,我娘就没了,我叫石头,今年七岁了,要不我给你当下人吧。”
平安笑了起来,这个小男孩很有意思,比他父亲祖父都聪明。
“石头,不用你当下人,好好活着吧。”
平安跟着师傅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从荷包里拿出一两碎银,塞进小男孩手里:“送给你,不要给任何人,你娘的身体肯定还要吃些好的,万一家里没有,就用这银子买吧。”
孙思成自始至终都随他。
这时候,村里已经有人知道,神医看病竟然不收银子,还自贴了药和人参,许多人都开始追在后面求起来。
孙思成就当没这些事。
必须走,一想到空荡荡的房子再住一晚,不能洗澡,不能洗头,他就很崩溃。
这些人一看就没什么大碍,不过是想占些小便宜。
他孙思成从不是什么烂好人,涉及到人命的事,肯定会尽量管一管。
剩下的随它去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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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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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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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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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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