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则笑着说道,“我也不是要一口气征调天下役夫,隋炀帝的前车之鉴还在眼前,我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严尚书,你怕是多虑了吧?”
道衍也笑着说道,“尚书大人,我以为此次疏浚大运河是朝廷该做之事。”
严震直则直接说道,“疏浚大运河自然应该,再者说来如今只是疏浚,自然比不上当初开凿运河。就算是蒙元,那也要疏浚运河。”
这倒也是实话,就算是元朝的时候也对大运河进行了疏浚和翻修。
严震直看着朱允熥,说道,“蒙元无道,只是也做了些事情。当年蒙古人定都北平,为了使南北相连,不再绕道洛阳,必须开凿运河把粮食从南方运到北方,在翻修运河时也绕开了洛阳。”
这个事情朱允熥自然明白,隋唐时期的大运河分为永济渠、通济渠、邗沟、江南河四段。
不过那时候的大运河,洛阳就是一个绕不开的点了,而扬州则是繁华一时,因为这是南北枢纽。
而蒙古人则是花了十年,先后开凿三段河道,把原来以洛阳为中心的隋代横向运河,修筑成以大都为中心,南下直达杭州的纵向大运河。
挖出来济州河和会通河,把天津至江苏清江之间的天然河道和湖泊联接起来,清江以南接邗沟和江南运河,直达杭州。
而原本废弃的通惠河被重新开挖,形成了北平到天津的通惠河。
这也算是京杭大运河的前身了,大明现在来看也是可以因此受惠。
朱允熥看向严震直,认真说道,“我想着你也该明白,将南方的粮食运去北边如何重要!现在你来说这些,无非就是想知道朝廷会不会重新通往洛阳那段!”
严震直也不说话,他确实就是这么个心思,这一点也是无比的重要,关系着接下来的工作。
朱允熥也不隐瞒自己的想法,“按照元时运河疏浚、修筑,这些年不少地方也泥沙太多有所淤塞。你们也该知道夺淮入海造成不少地方受水患,好好的想想如何在用疏浚运河的契机改善水患。”
这倒不见得就是朱允熥想要一鱼多吃,单纯的就是如果有条件的话,他还是希望带来更多的收获,以及稍微的有着一些长远的目光。
毕竟有些事情不得不考虑,蒙古人统治时期虽然花了不少力气在大运河上,但是当年的战乱等等,也导致现如今不少河段难以通行。
严震直则立刻说道,“回殿下,臣以为疏浚运河,当先修江南河段。”
朱允熥就看向严震直,严肃说道,“人都可以有私心,这一点我不多问。只是你如果说不出些缘由,那我就得好好查一查了。”
严震直吓了一大跳,可以说他算得上是皇太孙比较赏识的大臣之一,这么些年也有不少的优待。
不夸张的来说,这算得上是严震直被最严厉警告的一次了,这真的算是此前从未有过的待遇,甚至就是在被太孙敲打了。
朱允熥继续说道,“太仓港的事情你多少听说了一些,现如今就有朝臣和地方士绅勾连。这还没点事情,这些人就绞尽脑汁在想法子,你说说为何?”
严震直就有些叫苦不迭了,实在是选择上奏事情的时间太不巧了,赶在这么个风口浪尖、太孙多疑的时候奏报,也怪不得殿下开始怀疑了。
不过就算是殿下有所怀疑,严震直还是要说出自己的一些观点,他也自认为身正不怕影子斜,毕竟富户出身的他对于寻常的钱财看不上。
取得政绩,这对严震直来说更加的有吸引力,成为能臣也是他的一个抱负。
他虽然是工部尚书,但是不算是正经的读书人,和科举入仕的同僚们有所区别。以粮长的身份入仕,可以说这是大明的第一人。
这是他的骄傲,同样也是他的一些压力,必须要将一些事情做的更好,才能让那些同僚们认可,才可以报答皇帝的简拔之恩。
虽然心里叫苦不迭,不过严震直还是说道,“殿下,江南河道最该修筑、疏浚,一来可让扬州再次繁华,二来就是可为山东之境打下基础。”
朱允熥也明白一些道理,大运河在山东境内的一些区域基本上是堵塞了,而江南这边的情况是稍微好一点。
严震直继续说道,“江南漕运沿运河抵达淮安后,须转陆运翻过河坝,再经淮河抵达清河。朝廷可淮安城西侧的管家湖起,开凿二十里河渠,命名为清江浦,将湖水导入淮河,这样也能直接入黄河。”
这就是黄河改道带来的‘好处’之一,南段的一些黄河水道就是在淮安附近,现在的黄河可不是以后的‘黄河故道’。
朱允熥一听顿时觉得有道理,看来严震直在疏浚大运河这件事情上确实是下了苦功夫,甚至不只是单纯的考虑疏浚大运河了,还有很多其他的规划。
就严震直提出来的这些,也包括治理黄淮的策略,估计要是朝廷还有余力,后续也可以顺势展开一系列的大工程了。
仔细想了想之后,朱允熥说道,“严尚书说的是有理,只是这件事情不能妄下定论。召人商议一番,然后报与陛下。”
这也不见得就是朱允熥想的借口等等,虽然很多的事情都是他在做主。但是疏浚大运河、治理黄淮,哪怕是老朱不太关心政事,也不能不在乎这些事。
说到底就是这些事情实在是太重要了,这也不只是关系着最近这几年,这甚至是关系着未来数百年的事情,这关系着大明的江山社稷。
就算是再认真的对待都不为过,实在是因为这些事情太重要了,那就必须要认真的对待。
严震直说的这些,确实是让朱允熥心动了。如果没有更有选择的情况下,他确实倾向于这个选择。
但是现在也不用特别着急回复,倒不是朱允熥瞻前顾后,而是他知道落子无悔,在做出决策前可以听一听更多的方案,一旦敲打就坚决的执行。
现在就是可以稍微等一等,只是朱允熥也明白在快速做出决断的时候,那就要做出决断。
新的一天早朝开始了,面沉似水的朱允熥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等到言官弹劾锦衣卫肆意妄为的时候,他的神情看起来更是无比的难看。
不知道的人以为是这位太孙对于锦衣卫再次跋扈起来了非常不满,可是有些人觉得太孙如此神情,可能是有些言官需要倒霉了。
朱允熥看着众臣,缓缓开口,“宋时司马迁说凡择言官,当以三事为先:第一不爱富贵,次则重惜名节,次则晓知治体。我想陛下也深以为然,所以让都察院御史和六科给事中可以规谏皇帝、左右言路、弹劾百官、按察地方等。”
大明的言官确实有不少权力,看似品级不高,不过大凡从中央到地方的各级衙门,从皇帝到百官,从国家大事到社会生活,都在言官的监察和言事范围。
这也是言官们地位较高的原因,因为这些人确实有监督之权。
“只是这些年,有些人怕是有些过了。”朱允熥非常不高兴的说道,“言者无罪、凭风闻上奏,互相弹劾,查实属实者嘉奖,不实者不罚。这是好,可以广开言路。只是看看如今,汝等是想要不管何事就先弹劾了吗?”
不怪朱允熥如此敏感,实在是现在的一些官员们表现的太差,几乎和明朝中后期的那些东林党、言官差不多德行了。
反正他们仗着言官的身份可以弹劾,不管是什么事情都先弹劾了。弹劾对了,那就是政绩。弹劾错了,那也没有惩罚。
以至于现在有些官员不管是什么事情,先弹劾再说。另一方面就是有些人开始耍小聪明,让言官出场攻讦政敌。
真的要是这么做了,实际上就是和历史上中后期的那些党争等等一样了。
看着跪下的满朝文武,朱允熥呵斥问道,“锦衣卫为何拿人,你问过了吗?还是硕峄毓斯Υ�с清贵的言官看到了不合心意之事,就要弹劾?不问缘由,只凭心意?”
看着有些脸色发白的御史,朱允熥骂道,“所下狱之人是你同僚吧?勾连士绅妄议国政,这事该不该拿?是不是要说自有朝廷衙门审讯、处置,不该是锦衣卫?那孤问你,既然汝等这么大公无私,又何敢和士绅勾连?”
朱允熥确实非常的恼火,本来以为很多的事情已经在掌控之中了,可是现在再看看,还是有些过于乐观了,有些事情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掌握着。
不管是有些官员依然是有些贪腐,或者是一些官员抱团形成一些小团体,也是因为锦衣卫办点事其他人立刻知晓、弹劾,这些人的反应倒是快的惊人了!
他不喜欢这些言官们抱团的样子,更不喜欢的是有些官员已经将弹劾、监督之权变成了党争以及争权夺利的工具了。
如果不加以限制、打击,只怕是这类情况会越来越多,到时候就有可能形成那个畸形的言官团体,一个个的表面上道貌岸然,实际上一肚子的坏水。
需要对言官加以限制,风闻奏事之权依然要有,要不然失去了监督权,有些官员恐怕是要更加的放飞自我。
但是需要限定风闻言事时可弹劾官员的品级,避免言官为朝廷重臣所用,沦为斗争的武器。
更要对言事的范围做了限制,要求“官吏贤否,关系民生”,避免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就上奏。
不是朱允熥多心,而是此前就有言官拿着和政事无关的事情进行上奏。
言官们言者无罪,上疏仅凭一己之私。
到那时是否有实指需要调查以后才能得出结论,这就极大的消耗了朝廷的精力。一纸弹劾上来,不管有没有什么证据,那都是要去调查、落实的啊。
各种捕风捉影,给对手身上泼脏水,到时候就免不了。言官们很有可能就是党争的利器,成为一些有心人一门心思向上爬的道具了。
朱允熥不想学多尔衮,也不认为大明的灭亡就是言官们的责任。
但是这些人必须要限制,免得他们有恃无恐的一个个的不务正业,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能允许。
还是需要好好的商议才行,必须要给一些人一定的约束。太过放权,那就是在害人害己,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能做。
老朱此前注定的一些政策,现如今看起来也是稍微的暴露出来了不足,有些事情也确实需要做出一些调整,及时的堵上一些漏洞了。Χiυmъ.cοΜ
看起来该做的事情还真不算少,现在需要抓紧时间赶紧办的,或者是已经暴露出来的问题,该解决的都需要解决了,没办法继续拖下去。
回到了东宫,朱允熥说道,“妙锦,早点把勋贵们的那些东西分发下去,这个事情不好拖下去。”
徐妙锦就连忙说道,“殿下,臣妾这两三天里核好账目,来得及吗?”
“那就行,三五天倒也不碍事。”朱允熥颇为心累的说道,“这些好处不落实,勋贵们心里有想法。最主要的那些文官,还都供盯着呢。”
哪怕是这个时候了,还是有些人没有死心,只能说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知道了有着巨大的利益,所以也就愿意冒巨大的风险,甚至是前赴后继。
因为那些人知道,一旦冒险成功,他们就将获得难以想象的回报,他们就有机会将原本属于朝廷的金山银山搬到自家的库房里,赚取到最大的利益。
甚至也可以有恃无恐,认为只要掌控了一些事情,朝廷也对他们是无可奈何。
真要是这么想的话,朱允熥也就有些无可奈何了,他倒是要看看一些人到底还有什么样的一些手段。
有些事情,他也绝对不会让人如愿。属于朝廷的,就是属于朝廷的,其他人最好还是不要有什么歪心思,要不然那只是取祸之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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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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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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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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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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