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爷随手给方允指了个房间就自顾自地去歇了。也许是这段时间睡得实在太久了,方允躺在床上也没有丝毫睡意,只能看着天花板发呆,他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今天见到的两个女孩,他都有一些熟悉感,尤其是头发遮住一侧眼睛的那位,总让他觉得有些亲切,而且她人那么漂亮,身材那么好,还对我还那么温柔,说不定……
就当他想得哈喇子都快流下来的时候,砰得一声房门就被踹开了,只穿着一条内裤的方允像个娘们一样地尖叫起来,立刻得到了阎爷的鄙视,“鬼叫什么,不想死的话赶紧穿衣服。”
方允看他好像不是来夜袭自己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尴尬,立刻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抓起床头的衣服就往身上套,一边套一边问。
“这大半夜的你要干嘛,集训啊?是不是接下来每天晚上你都要过来拿锣敲我一下?”
阎爷披着西装外套,闻言笑了起来。
“这主意听着不错,回头我考虑一下。”
但他的语气只轻松了那么一会儿,突然道。
“来不及了。”
“啥,什么来不及了?”
方允还在给自己穿鞋呢,后脑勺就被一巴掌呼倒了,紧接着就是一道长长的轰鸣声在他的耳边响起,强烈的冲击瞬间让他失去了片刻的意识。
黑暗再一次猛烈的袭来,他感觉到整个身体都被抛起、再落下,然后再重重的摔碎在地上,像一件瓷器一样变得四分五裂。
火、光……
猛烈燃烧发出的噼啪声、爆炸留下的硝烟味、以及浓重的血腥气,这一切都拥挤成一团涌入他的脑海之中……
他的思绪陷入黑暗中,回到了几天前自己遇袭的那个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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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小方啊,今天倒是来得挺早啊。”
在方允面前说话的正是他所在码头的负责人,也就是所谓的蛇头,此刻这戴着眼镜、蓄着山羊胡的中年人正坐在办公桌后面笑道。
“这不是要交房租了嘛,我本来就想着说今个儿出去找点活干,好巧您就找上来了,用演义的话讲,您就是我的‘及时雨’啊。”
被称作杜叔的中年男人显然很受用方允的这一套彩虹屁,眼镜后面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他放下手里拿着的旧报纸,招手道。“你别着急,今个儿货还没到呢,来陪我喝杯茶,上次咱们讲到哪儿了?”
“好像是说到宋公明夜打曾头市……”
这一老一少聊了半晌,直到办公室里的电话响了起来,杜叔才满不情愿地打发方允去上工了。
从码头办公室出来,到更衣室换上了工作服,方允听到了外面游轮的鸣笛声,还有机械吊臂运转的轰鸣声。
来到卸货码头,看到巨大的机械吊臂将正在游轮上的集装箱移动到码头的卸载区,方允跟几个面熟的工人打了个招呼,随后就径直加入到搬运工作中来。
什么,您问我为什么到了2070年,还有人在干这种体力活?
那您可就有所不知了,这家“龙湾码头”可不是那种寻常的海运码头,而是一家专门搬运黑货的中介码头,这种码头也被称作“蛇口”、“蛇坞”。
在如今国家边境被废制,海运路线得到高度集中化的现代,运作这样一个黑码头属实不易。
而这样的地方,能装卸的都会是什么东西——你若说是像黄金、毒品之类的,非危险品还好说,机器人能帮着搬运一番,那其他危险物品怎么办?
比如说军火,比如说有毒化学品,再比如说,某些活物……
这样的活若是让机器人来干,你别说码头不放心,就算是货主也不乐意啊,这些个货要么价值连城,要么性命攸关,你机器人磕着了碰着了怎么办,我找谁赔偿损失?难不成找售后?
……所以思量到了最后,还得是用人才妥当。
水完了这两百来个字,方允这边的货呢也搬得差不多了,今天码头上多了不少穿着防化服的人,有的还持有着武器。
虽说在这里干活的大多都是老手,什么事情该问,什么事情不该问已然是印刻在他们职业生涯的第一守则。
但方允跟几个年轻工人还是忍不住偷偷瞟几眼那些从船上下来的家伙,尤其是当中那些个穿着军用机械外骨骼的。
这可是绝对的联邦管制品,在黑市就算是最老旧的几个型号价格也居高不下。ωωω.χΙυΜЬ.Cǒm
当时间到了傍晚,货也搬得差不多了,方允跟着倒数第二批下工的工人到更衣室换衣服,几人一边换衣服一边略带兴奋的讨论刚刚看到的东西。
“你们看到刚刚船上警卫穿的没?还有那几个穿着防化服手里拿着的,卧槽,今天的蛇头(走私贩)来头一定很大。”
“这有什么,之前那个什么团运坦克过来的时候,都没见你这么激动。”
“你懂个P,那外骨骼跟那老古董能比嘛?而且那一次不就那么一辆坦克,这一次可是整整好几套……你说是不是,方允,这能一样吗?”
方允猛灌了自己一瓶水,打了个水嗝,然后没好气道。
“你们要死啊,在这儿聊这个,回头孟哥听到了保准又赏你几个大嘴巴子尝尝。”
这时候,更衣室门突然推进来一人喊。
“方允,孟哥找你,让你快点过去。”
“啥事啊,杜叔还让我下班后去找他呢。”
推门进来的人摇着头,方允嗦了嗦牙花子,连衣服也懒得换了,径直出了门奔着保安室就去了。
他一进门,就看到几个人大马金刀的或站或坐着,其中一个龙腰虎背的大汉正在抽烟,房间里弥漫着劣质香烟的呛鼻味。
“孟哥。”
方允老老实实的喊了一声。那大汉转过身来,纹着刺青的那半张脸上浮现一抹笑意,随手把手里的烟在旁边的半截矿泉水瓶里拄灭。
“嘿,你小子,倒还装上了。放心,今天个不是来谈你欠得债的,是来让你帮个忙。”
方允心里生出一丝不妙的预感,他硬着头皮道,“孟哥您说笑了,您老那么有本事的人,哪儿还需要我来帮忙啊!”
“怎么说话的?”“哎。”旁边的人刚想呵斥他两句,被大汉抬手制止。
“五成。”考虑了片刻,大汉吐出两字。
方允的瞳孔略微缩了缩,他强忍着想张口呐喊“这么多”的冲动,还是硬着头皮道,“……我得看看是什么活。”
“好!”孟哥一拍大腿,“按道上规矩,先给我们的方老弟掌掌眼。”
说着,很快,就有一个比行李箱还要小一些的保险柜被两人抬了上来,看起来重量不大,想必里面的东西也不重。
方允也不含糊,也没接旁边人递过来的听诊器之类的工具,先是上手摸了摸那保险柜的外板跟溜缝,再用手指关节细细的敲了敲每个细节部分,身子附在柜面上用耳朵贴着听了听。
“嘶……”研究了一会,方允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啊,这事恐怕有难度,怪不得这姓孟的肯下这么大血本。
“怎么?没把握?”那大汉一直在注意方允的表情,也立刻注意到他面露难色,本以为此事十拿九稳的他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孟哥,您这恰子可不一般,不但是个双回扣,还是个二进门,原本应当还接了火,只是被您手底下的人拔了,但这坏也坏在这拔了。”
方允轻车熟路的给他指出几个地方,其中包括之前应该是连线的地方。
“恐怕这恰子的二进门有套子,火一断,这套子就会咬死,即便是我师傅在世,恐怕也不敢打包票能开。”
那大汉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先是瞪了一眼旁边几个小弟中的一个,然后再缓声道,“方老弟的意思是,这恰子吃不下?”
方允抬起手,食指指节抵在鼻子底下,寻思片刻,“得尝尝,麻烦您帮我准备点家伙事。”
说着,他一口气报了七八样东西的名,又报了不少材料与线材的名。
大汉也是早有准备,差手下人从旁边取来,手边没有的也派人速去速回,到附近的店里去置办回来。
很快,物件凑齐了,方允先是戴上了那副防毒面具,又戴上了手套。
让旁边靠近的人都离远点,随后一边用触诊器听着一边转锁,不一会,他的额头上就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随着轻微的吧嗒一声,保险柜的柜门应声而开。
但方允脸上的神色丝毫未见放松,只见他先是将纸撕成了条,从柜门的门缝里塞进去,细细的探了一会,确定没有问题,这才将柜门完全打开,露出里面的第二个保险柜。
相比外面的老式机械锁,里面这个更小一些的保险柜看起来颇为先进。
用的是附带扫描摄像头的全触摸屏,还是断线锁、指纹与密码三位一体,此刻这全触摸屏已经黑了,就连启动也没法启动。
“接线器,电缆,万能插!”
方允立刻转手开始重新接线,倒腾了一会,终于将这断开的线重新接上。
方允也有些紧张,因为这接线也有不少讲究。
有些保险柜不仅是连着电线,电线里还有缆线,连接着某种信号端,若是与其连接的信号一中断,同样会让保险柜锁死。
若真是这样的情况可就麻烦了,除非他们还能把房子里的安保装置也拆下来带给他,否则绝无破解的可能。
幸好,看起来只是寻常的断电锁死,当方允接好线的同时,那保险柜的屏幕也再一次亮了起来,这让方允松了一口气,接下来的步骤对他来说就是老生常谈了。
首先是采集保险柜上的指纹,他在柜门上提取到了多枚指纹,然后对指纹进行现场排除,确保指纹的准确性,然后对触摸屏上的指纹重叠率进行比对。
“六位数……”
他喃喃自语了一番后,用胶泥制作了一根假手指,很快对密码展开了破解,在失败了两次以后,第三次侥幸地成功了。
这让方允精神一振,他知道最关键的一步要来了。
伴随着保险柜门响起吧嗒一声,他聚精会神的再一次探出纸沿着缝隙摸索。
这一次他的神情微微一变,摸出了那把迷你剪线钳,伴随着清脆的断线声,方允那颗已经到了嗓子眼的心脏才缓缓落地,此刻他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
尽管如此,他还是把手里的工具放下,高举着空空的双手往后退了许多步,直到孟哥点头他才一屁股坐在地上。
不用多说,旁人立刻就有人冲上来打开了保险柜。
柜门背后赫然设有一个精密的机械装置,孟哥手底下也有精通此行的人,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一枚迷你FAE(云爆弹)。
那人几乎是一瞬间变得大汗淋漓,急忙呼喊凑过去的几人千万不要莽撞,一边跟孟哥开始解释起来。
那大汉听完也是一阵后怕,但随后转向方允的目光也开始变得赞赏。
“不愧是方老弟,如此妙手,恐怕比之方老爷子也不逞多让。”
“唉,唉,您别介,我方允就一滥头,就一扑街仔、烂番薯,当不起您这么夸,您只要肯高抬贵手,给我那点债务多免一免,小的就给您感恩戴德了。”
孟哥看着方允一边站起来一边直摆手,也是哈哈大笑。
“放心,说是一半就是一半,我孟彪难道还会骗你不成?若是道上的人传出去,我也丢不起这人。”
说着,方允一边拱手一边已经开始往外走,“既然如此,那您先处理着,小的我就先撤了,您记得账给我减半就是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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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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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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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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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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