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河岸边,大柳树下。

  夏桉走到陆平衍面前,回她道:“酉时末,欧阳姑娘最晚酉时末应该就会到了。”

  陆平衍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他挺了挺脊背,理了理身上锦服。

  柳树上挂了几只红色的花灯,灯光衬得陆平衍线条硬朗的脸上散发出希冀的光彩。

  夏桉在柳树旁的一个做花灯的摊位前坐下。

  付了银子,准备趁这工夫做个花灯。

  陆平衍气宇轩昂地站着在柳树下,目光一瞬不瞬看向前面的路口。

  若欧阳从霜来,必是会从那个路口出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河边乞巧节的气氛逐渐高涨起来。

  大批的民众陆陆续续来到河边。

  一盏一盏精致的花灯依托着人们的愿望,被男男女女们推进河水之中。

  摇曳着、飘荡着,在荡漾的水面缓缓前行。

  陆平衍凝神在人潮中搜寻欧阳从霜的身影。

  可一批又一批的人来来去去,却始终不见她的身影。

  夏桉看向他专注的样子,朝他笑笑。

  他回以牵强的笑。

  时间终于不知不觉到了酉时末。

  陆平衍没有放弃,依然盯着来路的方向。

  夏桉抬眸,也朝着那边看了一眼。

  神情颇为平静,没有半分的担忧和不确定。

  欧阳从霜,我懂你此刻的不坚定。但我同样也相信,你今夜一定会来。

  没关系的,你尽可以迟疑,尽可以慢一些,哪怕时间过了很久很久,你的少年也不会放弃。

  与前世你们的种种磨难比起来,今日这浅浅的等待,又能算得了什么。

  她低下头,等待的功夫,她已经自己亲手做了一盏花灯。

  这边有很多图案的画纸可以选,她属老虎,于是就随手选了个虎头图案的灯纸。

  如今正一点一点,将画纸黏贴好。

  戌时初了,淮河边上已经到了最热闹的时候,

  陆平衍独身立在柳树下,眼里的光没有半分的消减。

  他长相清俊英武,在人群之中其实很惹眼,如此等待的功夫,已经惹来了好几场搭讪。

  此时又有一穿着红色衣裳,打扮俏丽的女子,团扇遮面,盈盈楚楚走到了他的面前。

  “公子一个人吗,要不要与奴一同做一盏花灯。”

  陆平衍应付地单手将她往一旁赶了赶:“自己做吧,别挡着我。”

  那女子努努嘴,一扭头便转身走了:“谁稀罕。”

  陆平衍无奈地垂眸理了理身上的锦衣。

  这时,一个清透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公子可愿与我一同做一盏花灯?”

  视线中,一身素净装扮的女子倏然出现在眼前,陆平衍心猛得颤了颤。

  喧闹中,他发出来的声音带着一丝隐隐地颤抖:“你来了。”

  欧阳从霜朝他弯唇一笑:“嗯。”

  然后她看了眼夏桉:“让你们等久了。”

  夏桉手里的虎头花灯黏贴好了。

  她笑着拎起花灯走了过来:“不久,此时正是最热闹好玩的时候,你来的时机刚刚好。”

  -

  终于等来了欧阳从霜,夏桉决定将余下的时间交给他们两个人。

  “我的花灯做好了,你们去做吧。我想去那边看看。”

  说着,她朝着陆平衍暗暗使了个眼色,然后便带着喜鹊和琥珀,朝着那边热闹的乞巧节目走去。

  留下陆平衍和欧阳从霜独处。

  不得不说,今日人是真多啊。

  人挨着人,脚绊着脚。

  夏桉觉得几次都差一点踩到别人的脚后跟。

  后来喜鹊和琥珀护在她的前头,她方觉得好一些。

  她双手举在胸前,跟着她们俩朝着那边人少的摊位缓缓挤过去。

  结果,好巧不巧,身后也不知是谁,踩到了她的绣鞋。

  她一迈步,绣鞋掉了。

  人太多,她回头想要捡绣鞋时,发现绣鞋不知被谁又踢了一脚,离自己又远了一些。

  “我的鞋。”

  她正要跳过去捡,一个孩童对着鞋子又是一脚,将鞋子直接踢到了路边。

  喜鹊和琥珀没有留意,已经与她拉开了距离。ωωω.χΙυΜЬ.Cǒm

  夏桉紧盯着自己的鞋子,单脚朝那边跳了两下。

  这时,一只手将她的鞋子从地上捡了起来。

  透过人群间隙,夏桉看到了那只手。

  手指纤长,骨节嶙峋。

  她认得。

  不是盛枷的手是谁的?

  夏桉瞬间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这就有点……

  咳咳,她又纠结着清了清嗓子。

  好尴尬的说。

  盛枷侧身,几秒便移步到了她跟前。

  伸手将绣鞋递给她。

  夏桉身子不稳,原地跳了两跳。

  赶忙伸手接过自己那坠着两颗小珠子的粉色绣鞋。

  夏桉真真觉得好生尴尬,着实想立马在他面前隐身。

  她低头穿鞋的功夫,盛枷不动声色地站在她身前,倒是为她挡住了来往冲撞的人群。

  鞋子穿好了。

  夏桉赶忙朝他福了福:“谢过盛大人。”

  “不必。”

  盛枷今日照旧是一身黑衣,惯常冰冰的脸庞在这月色华灯之下,丝毫没有被增色,反而似是将这满街的灯光拉暗了一些。

  一身的清孑之气也丝毫没有被这欢乐的气氛沾染。

  依然孤冷清傲。

  真是,不愧是盛大人啊。

  夏桉有些发木地朝他笑笑:“盛大人今日也来凑热闹?”

  盛枷单手负背,垂眸打量了她一眼。

  然后看看四周:“陆平衍呢?”

  夏桉刚要回他。

  只见他眸光锐利,瞬间就在喧闹的人群里,看到了花灯摊位上的陆平衍。

  他抬步就要朝陆平衍走去。

  夏桉心里一咯噔。

  赶忙从身后扯住了他的袖子:“盛大人。”

  陆平衍和欧阳从霜好不容易可以在此美好的气氛下单独相处,他去了岂不是破坏气氛?

  盛枷回眸,看了看她拽着自己衣袖的手。

  夏桉朝他微微一笑:“不如,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盛枷回眸朝着陆平衍又看了一眼。

  夏桉拽着他袖子的手使了使劲:“盛大人,还是那边比较有意思,好像还有彩头呢。”

  盛枷再看向她,目光里带着丝不解。

  可不知为何,身体还是不自觉地随着她的力气,被拽着朝着对面的方向走了过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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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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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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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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