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枷冷着脸摇了摇扇子,道:“你再点几日。”

  程鸽劝道:“大人,那夏三姑娘不像有什么歪心思。她那日揭榜过来说的话,也没有半句假话。我打听了,夏府四公子确实是在信门赌坊赌输了一百两银子,也确实被赌坊的人堵在府门外威胁着砍他的手。我们按夏三姑娘给的线索,也确实找到了榜上寻的人。所以我觉得这药,应当也没什么问题。”

  盛枷缓缓抬眸,冷冷瞥向他。

  目光里寒冰带霜,看得人浑身发寒。

  程鸽连忙改口道:“小的知道了,小的再试几日。”

  他家大人向来不容易相信人,他能理解。再说,大人平时做事铁面无情,被不少朝臣忌惮,保不齐会有些人用些下三滥的手段对付他。

  谨慎一些也好。

  程鸽又交代道:“今儿一早,魏浮生已经将半烟姑娘领走了,掳走人的铁匠也已经抓进大牢了,夏三姑娘的赏金我已经差人送去了。”

  盛枷淡淡“嗯”了一声:“盗贼的事,可有结果?”

  “还没,不过已经查出,他在宫中一定有帮手,否则绝对不可能破了大人给三殿下布的护卫阵法。”

  盛枷眼眸冰冷:“那就从三殿下身边能接触到的人,一个一个地查。”

  “是。”

  次日一早,魏氏先是来到了夏舒寒的房中。

  夏舒寒愿赌服输,正和书童准备去书院用的笔墨纸砚。

  见来人是魏氏,他先是怔了怔,然后有些敷衍地施了一礼:“母亲。”

  魏氏在楠木椅上坐下,慈和笑笑:“昨日的事,母亲没有替你出面,你可是生母亲的气了?”

  夏舒寒低眉道:“儿子不敢。”

  魏氏假装有些伤怀,状似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心里会怪我,可你要知道,母亲也是为了你好,你是个男子汉,出了事情就要有担当,这次母亲替你摆平了,那下次呢,下下次呢,男子总要自己学会长大。母亲是想锤炼你。刀不磨,不成器啊,你要理解母亲的良苦用心。”

  好冠冕堂皇的一套说辞。

  刀是得磨,可不能砍断了啊!

  这三日连饭都不让他吃饱饭,事情过了,今天早晨才想起善待他。

  夏舒寒心下终于发现,自己一直爱戴又仰仗的主母,原来是如此伪善之人。

  今日他没有出事,她才来这样说。

  若是自己的手被砍了呢?

  她会不会来说:“男子汉大丈夫,做了事就要自己承担后果!这样,你就能长记性了!”

  夏舒寒心里真是一整个大无语。

  魏氏谦和笑笑,再次开口道:“你不是喜欢听醉云楼的芸芸姑娘唱曲儿吗?我已经让胡生去把醉云楼的顶层包下来了,让芸芸姑娘在那里候着。你刚绕过一场劫数,今日便跟着胡生去好好放松一下吧。”

  夏舒寒心里隐隐一动。

  芸芸姑娘的小曲,唱得那真是一绝。

  他是百听不厌。

  听魏氏说到这,夏舒寒的心不觉痒得很。

  这时,一旁的书童已经把书箱整理好,背在肩上等他安排。

  看了眼书箱,又想起自己和三姐姐的契约,夏舒寒脑子立刻清醒过来。

  他若是不按时去书院,可就要赔付给三姐姐五百两!

  五百两啊,可别瞎闹了!

  夏舒寒为难地朝魏氏施了一礼:“母亲好意,儿子心领了,可是儿子多日未去书院,怕是要被除名了。若被书院除了名,待父亲知道,少不得要挨一顿家法。儿子怕疼,还是乖乖读书去了。”

  魏氏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你要去书院?”

  他从前为了不去书院,不知跪着求过她多少次。

  今儿怎的还主动要去?

  魏氏体贴地笑笑:“你还小,书院过两年再去也不迟,何必急于一时?你刚刚受了惊吓,理应好好休息一番的。再说,你父亲一时半刻也回不来,他罚不着你的。”

  夏舒寒低着头:“可是儿子今天不知怎的,现在特别想读书,儿子就先走一步了,母亲自便。”

  说着,头也不回地带着书童大步流星走出了房间。

  魏氏胸口一阵憋闷,回头和姜嬷嬷对视一眼:“他是脑袋搭错了筋对吧?”

  姜嬷嬷问:“那醉云楼那边?”

  魏氏咬咬牙,道:“退了啊!难不成留着你我去听?”

  看着夏舒寒走远地背影,她心中愤愤:不识时务的家伙。

  “你去给胡生多拿些银两,让他今日务必想办法将老四从书院带出来。醉云楼勾不起他兴趣,就试试红杏楼,莳花楼。我就不信,那么多逍遥快活的地方,比不过一个书院?”

  姜嬷嬷道:“是,我这就去吩咐胡生。”

  胡生是府里董管家之子,从小就胡作非为不干一点正经事。

  魏氏就看中他这一点,这些年专门让他带着夏舒寒玩,花重金供着他们出去花天酒地。

  跟着这样的歪脖子树混,就是再好的苗子也休想长直。

  只是这次的事,自己没有出面,夏舒寒心里可能多少有点怨怼。

  没事,没有什么是用银子解决不了的。

  享乐的诱惑之下,她不信夏舒寒能在书院读得进书去。m.xiumb.com

  离开夏舒寒的厢房,魏氏又来到了夏媛的玉兰苑。

  过了一夜,夏媛依然没能从前一日的挫败中反应过来。

  昨日磕疼的膝盖这会儿还隐隐作痛,她一边气急败坏地让红玉帮她涂药,一边厉声问道:“昨日那死丫头如何了?”

  “昨日挨了板子后,还剩口气。今儿一早,已经发卖去玉春院了。”红玉平静地回话。

  这时,魏氏和姜嬷嬷刚好进了屋,魏氏关切地夏媛:“怎样?你的气可消了些?”

  夏媛憋憋嘴:“哼,贱婢,就只配去那种破地方伺候恶心的男人。”

  魏氏盯着夏媛皱巴巴的小脸看了片刻,调笑道:“看来还是有气啊。”

  夏媛嗔怨道:“母亲答应我的事现在也没办成,明日的赏梅会,我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啊?”

  魏氏眼里露出宠溺之色,温声安抚道:“去,当然要去,你放心吧,赵幽的事,母亲会替你解决的,你就安安心心去参加宴会,母亲就算是死,也绝不会让你嫁给那个畜生受苦。”

  须臾,夏媛一脸沮丧道:“母亲,这婚事难道就不能直接退了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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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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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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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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