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大人今日派人出发赶去那里,两日后必能将嫌犯和被掳女子带回。若证实我说谎,大人到时候再杖责我,也不迟。”
程鸽没想到她的口气会如此坚决。
他默了默,接着又开口质问道:“你是如何得知这嫌犯信息的?”
夏桉眨了眨眼,道:“我前日去街里买胭脂,路遇狭道拥堵。我等着的功夫,无意间听到了旁边一马车内的谈话。那男子喊一女子半烟,哄诱她说自己在城外二十里开了间铁器行,名字是以她的名字所取,叫生烟。说是保证以后会带着她过好日子。
那时透过窗帘缝隙,我见那女子嘴被堵着,容貌跟告示上的女子极为相似。”
“你看到了那女子?”
“对,看到了。”
夏桉当然没看到。
都是她编的。
也亏得那采花贼本是半烟的表哥,铁器铺也确实是按照她的名字取得,叫生烟。夏桉编排起来,也容易一些。
夏桉默了默,又上前一步,施了一礼,直言道:“小女,其实是工部侍郎夏光淳的次女。按理说,我一闺阁女子,确实不该做这种揭榜的事。但舍弟顽劣,昨日在赌坊输了一百两银子。两日内若还不上,便会按约被剁去双手。小女今日壮胆前来,其实是为了得赏金,救弟弟命的。”
夏桉直接亮明身份。
大理寺手眼通天,稍微一查,便知道自己说得并非假话。舒寒输银子是真,她等着钱救命也是真的。
父亲虽身在外地,但也是名副其实的朝廷命官,大理寺就算再阴狠毒辣,应当也不会对她的话置之不理。
这样,一百两银子定会到手。
程鸽挑了挑眉:“你是夏侍郎家的?”
夏桉点了下头:“是的。”
程鸽怔了一瞬,微微侧头看向屏风里侧。
云白色屏风呈半透明状,隐隐可以看到一个颀长的身影正坐在茶桌前,斜身而坐,手里悠然地捻着一个茶盏。
听了他们的话,似是没什么反应。
程鸽收回目光,道:“既是如此,我知道了,夏姑娘先回吧。”
夏桉道:“今日我来提供线索之事,还请大人保密。各中关系,不便一一道明。”
许是听说夏桉是朝臣之女,程鸽的态度明显缓和了些,他点点头道:“依夏姑娘。”
须臾,夏桉目光灼灼看向程鸽:“那两日后巳时,小女就在夏府门后,等大人的银子救命。小女在此,先谢过大人。”
程鸽略微勾了勾唇,没有作声。
临走时,夏桉淡淡看了眼屏风那一边略显清孑的身影,默了默,故意对程鸽道:“大人,你有头疾吗?”
“嗯?”
“我闻着屋里点着甘泽香,这种香,通常是用来治疗头疾的。”
程鸽想了想:“啊,对,是我有头疾。”
“甘泽香对头疾确有缓解的功效,但用得久了,会令人夜里失眠。大人焚香时若再加入些柏子香,就不会影响睡眠了。”
夏桉知道,头痛的,是坐在屏风后面的盛枷。
前世见他时,他会经常伸手揉动太阳穴,那是长久被头痛困扰的习惯性动作。当时还有世族公子调侃他,能耐那么大,却治不好一个头疾。
听了夏桉的话,程鸽有些诧异。
大人确实有头疾,最近半年来,他的睡眠质量也的确极差。
大人夜里睡不着,便经常深更半夜将他叫起来一起去查案。
搞得他甚是苦闷。
原因竟是因为这香吗?
“夏姑娘懂医术?”
“略知一二,大人若信我,可以试试我刚才的法子。”
盛枷前世对自己也算有一语相救之恩,在那些被赵幽凌虐的日子里,鲜少也会有替她求情。大多数人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除了看热闹的,就是在一旁添油加醋的。
因此,她能清晰地记得住每一份有心或无心的好意。
如今自己重生回来,就当是报答他当年的一语搭救之恩吧。
至于他信不信自己的法子,她就没办法强求了。
像他这样的人,通常疑心很重,不会轻易相信别人。
她微微施礼,退出了大理寺正堂。
夏桉走后,程鸽揉了揉掌手,心情忐忑地绕过屏风进了内间。
里面,一个身着黑袍的男子已经放下茶杯,拇指轻轻捻动手里的黑玉扇柄,纤长指尖泛着灼目的冷白。
盛枷要出手前的习惯性动作,就是用拇指捻动扇柄。
果然,程鸽还没有来得及躲闪,乌寒已经朝他地脑门招呼了过来。
“砰”的一声震响,程鸽平滑的脑门上,鼓出了一个赤红的大包。
盛枷收回扇子,冷眸轻抬,用扇子又敲了敲香炉:“我记得,这香是你找人配的?”
程鸽伸手捂住大包,咧嘴道:“是,是属下配的,但这是我娘从前用过的偏方,属下也没想到这香会影响大人睡觉。属下一心想给大人治头疾,绝没有要害大人的意思啊!”
盛枷眸色凌厉地剜了他一眼。
程鸽赶忙伸手快速将香炉盖封上。
顿了顿,程鸽再次开口:“大人,那夏姑娘刚才给的线索,你怎么看?”
盛枷想起刚才屏风外的纤瘦女子。
他淡淡反问:“你怎么看?”
“我觉得她不像是在说谎。只不过,我们本来也没打算帮魏浮生找什么美人,昨日不过是借这个由头搜捕宫里的盗贼,难不成,还真替他去找美人?”
盛枷将手里的折扇打开,声音清清冷冷:“魏浮生是夏府夫人的侄子,来人是夏府次女,你猜,她为什么没有将线索直接告诉夏夫人,让夏夫人告诉她侄子?”
程鸽眼睛转了转,恍然道:“是啊,为什么?”
盛枷轻轻晃了晃手里的折扇:“夏夫人出身毅远侯府,一百两在她眼里,恐怕只是个小钱,这位夏姑娘却跑来揭榜赚赏金救弟弟,又是为什么?”
程鸽拧眉想了想,疑惑道:“是呢,为什么啊?”
盛枷冷冷勾了勾唇角,片刻后,轻嗤一声:“有趣。”
“那,我们要管吗?”www.xiumb.com
“既然有趣,就管一管吧。派几个人,走一趟。”
程鸽领命:“是。”
正欲出去安排,程鸽似是想起身什么:“大人,夏姑娘刚刚说的法子,我给您试试?”
盛枷目光如冬日裂冰,森冷地睨着他:“你先试。”
霍,感情让他先当小白鼠。
可话说回来,这香确实是他寻来的,一想到是自己搞得大人半年不得安眠,确实罪过不小。
他赶忙脆声应道:“下官遵命!”
临走时,程鸽又忍不住突然开口道:“大人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什么?”
“这个夏三姑娘,居然不怕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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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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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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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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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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