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步!你不是帮助你师姐,镇守边塞呢吗?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半路上柳依依便是直接回了雨落城,司空雨看到的只是余步一人。
余步望着娘亲因为生命力耗损,花白的头发,悲伤从心底涌出,有些哭腔的回应道,“孩儿这是不放心娘亲,想回来看看,边塞最近没什么事!”
“胡闹!边塞的事情岂能说没就没了?敌人本就是伺机而动,看你回来,趁虚而入怎么办?”没有他的师姐们,就没有余步的今天,特别是他的大师姐,相比于司空雨自己的身体,边塞的安危更重要。
“可是…您!”余步一言两语也解释不清楚边塞的情况,他只是趁机回来看看娘亲,知道情况就走。
司空雨强撑着身子站起来,此刻连腰脊都已经佝偻,和年近八十的老太太没什么两样,但是,面上的神色,仍旧刚毅,轻斥道,“看了又能怎么样,你娘这身体,反正就那么长时间,可是边塞不一样,一旦敌人入侵,就要牺牲无数无辜百姓,有多少人要失去他们的娘亲,有多少人要失去亲人和孩子?”
“我…”
余步心头揪痛,相比于别人的娘亲,自己的娘亲才最重要,可如果因为自己的不作为,白白牺牲那么多的无辜百姓,的确是要后悔一辈子的事情。
然而,明知娘亲时日不多,到现在还没有任何解决的能力,余步又岂能安心边塞?特别是娘亲现在的老态龙钟,更是让余步的心,仿似遭受着绞肉机器的挤压,正瀑布般的喷涌鲜血。
有时候,真的只想当一个自私的孩子,作为一个普通家庭的孩子,生来有着父母的疼爱,父母也康康健健,直到自己都露出老态龙钟之姿,父母再生老病死,那将是何等幸福之事。
为何我要是禹帝的后人,为何我生来就要与巫妖魔作斗,为何自己的娘亲都要丢失性命了,我还要在边塞守护别人的亲人,老天就是这样公平对待每一位生灵的吗?
低垂着脑袋,藏在袖中的拳头,捏的青一阵紫一阵。
似是感觉到了余步的情绪,司空雨蹒跚着步伐,走到余步的身侧,伸出枯槁的手掌,轻轻扯住余步的衣袖,轻声道,“孩子!坐下来,听娘给你说!”琇書蛧
余步有些木然的坐下,眼神从未像今天这样呆滞,这一瞬间,思绪就像是陷入了死胡同,我…生来的意义究竟何在?
难道就是为了铲除什么巫妖魔?巫妖魔到底是什么?到现在余步都不清楚,巫妖魔到底是要干什么?他们之所以如此为非作歹,又是为了什么?
除此之外,这么多年,他的目标好像就只是要超越那个人,并且击败那个人,可是别说是超过那个人,就是有一天真正的超过了他,并且站到他的面前,依然如最初那样下得去手吗?
叔叔不叔叔什么的,已然不重要,这么多年也没有任何情分,他更是致死父亲的罪魁祸首,本就该找其复仇,可是,他也应该有自己的子女吧?我杀了他,他的子女怎么办?
杀了他,就能挽回父亲的生命吗?杀了他,就能挽救娘亲即将逝去的寿元吗?甚至,上一次,还是他出手救了我和娘亲众人的性命,并且归还了扬州鼎,以致在边塞依仗扬州鼎,数次化险为夷,并且解决不少危险的敌人。
我…到底还要不要报仇?
报仇以后呢?无休止的追寻巫妖魔并且将之铲除?铲除以后呢?人世间就没有邪恶了吗?所有人就能向善了吗?天地之间,就能永远安宁了吗?
这时,那只枯槁的手掌,轻轻搭上余步的脸颊,一如孩童时期娘亲那温润如玉的抚摸,哪有什么粗糙的感觉,依然是当初的慈祥和温暖,眼角不知何时滑落的泪水,仿若一条沉重的铁线垂在脸上,拉得思绪紧了紧。
“孩子!一味的悲伤,除了影响你的判断,还能给你带来什么呢?”司空雨知道,余步的悲伤,不只是她的寿元折损,还有其他许许多多,这便是作为一个人的母亲的伟大,她们总能准确的看清楚自己孩子的内心世界。
“判断?娘!我现在都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对和真正的错,要如何判断?”在自己的娘亲面前,孩子总是容易放下一切防备,余步不自觉的流露内心的真正空虚。
司空雨苍老的面容,露出满是褶子的笑容,轻声安抚道,“那你又何必非要分出个对错呢?你不过还是个孩子,又岂会知道真正的对错?纵使是那些活了一辈子的人,又有几人真正的分清万事万物的对错?”
余步抬头看着那道苍老的笑容,思绪仿似被带到了孩童时期,娘亲的笑容,总是那么温暖那么治愈,可是,这一次,却更加迷惑了,是因为那美丽的笑容不在了吗?
“娘!分不清对错,我又该如何?我还要铲除巫妖魔吗?我还要为爹报仇吗?还要帮助师父和师姐们守护世人吗?”这一刻,余步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究竟还是不是正确的事情。
司空雨拿起身侧的手杖,指了指余步的胸膛,轻笑着说道,“那你不妨问问你的心!”
“问心?”余步眉头深深蹙起,难道只凭一腔热血吗?
司空雨只是轻笑着,没有回应,她要给余步足够的时间,问问心。
孩子对于娘亲的话,向来都是没有怀疑的相信,余步此刻,真的沉静下来,一道思绪沉入内心,好似真的站在心宫,同那看不见的内心,交流讨论起来。
“喂!你为什么要铲除巫妖魔呢?”余步问出第一个疑惑。
内心回应道,“因为他们邪恶啊!”
“邪恶?就仅仅是因为邪恶吗?”余步不解,这世间,除了巫妖魔之外,邪恶的人和事多了去了,有些比之巫妖魔还要邪恶千万倍。
“不然呢?”余步这问,反而惹得内心诧异起来。
可仅仅这样的回答,不能解除余步心中的疑惑,余步再问,“这世间,邪恶的生灵多了去了,难道都要铲除吗?”
内心没有任何迟疑的回应道,“要是可以,为什么不呢?”
“你…”说了这么多,等于没说,余步不甘心的追问道,“我连他们的目的都不知道,就要铲除他们?”
内心反过来震惊的问道,“我为什么要搞清楚他们的目的,难道邪恶还不够吗?”
“要是小孩子只是恶作剧,就要被抹杀吗?”邪恶也有强弱之分,小孩子的恶作剧也是其中之一吧?
这时候,内心好似诧异更甚,“你…认为孩子的恶作剧是邪恶吗?那男欢女爱也是邪恶喽?你连真正的邪恶都没搞清楚,还谈什么铲除邪恶?”
“真正的邪恶?巫妖魔算吗?那个人算吗?师父和师姐们对付的敌人,算吗?”余步喃喃自语,也不知是在发问内心,还是单纯的念叨。
这本就在问自己的内心,念叨本身也是在发问内心,然而,内心却沉默了,他代表内心,内心同样反映他的思绪。
“巫妖魔残害无辜,自然是邪恶的,那个人害了我父母,只是为了一己私欲,怎么能不算邪恶呢?师父师姐们的敌人,残害无辜,更是百姓的敌人,可以说是最最邪恶之人了,自然也要算!”某一刻,余步的呢喃变得高亢。
“所谓对错,不就是正邪之分吗?”人之初性本善,成长路上的敌人,不就是邪恶吗?
人在对抗外界的邪恶同时,不也是要时时刻刻对抗自身的邪恶吗?否则,自己都成了邪恶本身,还谈什么对抗邪恶?
连孩子都知道,好坏之分的根本,就是善与恶,难道,随着岁月的累积,变得城府之后,就要混淆善与恶吗?
所谓城府不过是为了独善其身,然而,只有真正分清善与恶,才能始终保持本心,不至于沉沦,不至于自己毁了自己。
小孩子的恶作剧,不过是出于淘气,出于一时的兴起,当大人们及时制止之后,并且给予正确的教育,他们就有可能下不为例,否则,一贯纵容甚至鼓励,他们就会真的走上邪路歪路。
或许堕落了,并不怪小孩子本身,但如果没有人干预,他们终将会伤害到别人,伤害到那些始终保持善心之人。
长此以往下去,那些保持善心之人,慢慢的就会迷失自我,怀疑心中的坚持,也会一同坠入邪恶,辐散下去,这个世界,还有善吗?
邪恶本身看似没有错,但是它伤害了别人,伤害了这个世界,那就不应该存在,至少不应该成为毒瘤,是毒瘤就要铲除,否则就像人体生出的毒瘤,势必辐散全身。
毒瘤并不严重的时候,可以依赖医师的治疗,可是连医师都无可奈何之时,就该果断的切除,巫妖魔便是这样的存在,而余步就是那切除毒瘤的刀。
知道他们邪恶就够了,又何必知道他们的真正目的,既然无可救药,就要雷霆果断,快刀斩乱麻!
这一刻,或许余步所认为的并不是真正的对与错,可自己的内心,就是这样告诉自己,所谓对与错,就是正邪之分,那还有什么可纠结,问心无愧便好,这世间哪有什么绝对的对与错?
说到底,我想铲除巫妖魔、铲除邪恶,就已经够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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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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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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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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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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