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音心长长舒了口气,父亲比她料想的还要更好劝服,想必在他心里也是憋着一口气吧。
沈明谦眼前一亮,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反问道:
“莫非他也......”
屋内只剩炉中炭火噼啪燃烧的声响,初春的最后一星寒冷已构不成威胁,反倒预示着春暖花开即将到来。
蔺音心无声点头,冲他笑笑。
“虽然宣王一直不想卷进朝局漩涡中,但他却看不得百姓受苦,或许这是所有赤诚之人的共性吧。”
“是啊,”沈明谦坦然一笑,“他终究不能安于逍遥,放心去做闲云野鹤。”
“伯父放心,我们绝不是一时兴起,其实我自打的大理寺发觉这局势动荡时心内就已经开始想别的办法了。
至于宣王,我想他大概是亲眼见证现在这位太子和先太子没有半分异样,甚至比他还要过分后,便有了那般想法吧。”
她并不是一时兴起,只是不喜欢坐以待毙,那不是她的风格。
沈明谦听她这么说完就更放心了,心里仅剩的半点犹豫也消了下去。
“如此说来,大概你们也是有了一些准备的,不然我想,你不会贸然与我袒露这些。”
他看了看摊在桌上的那张草拟,一把抓起来揉成个团,直接投到炉中。
“这张纸,伯父烧了,有了新的路,何必要再执着于旧路呢。”
他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甚是平和,却有极重的力量,就像曾经蔺音心每次出征时,他对她的嘱托和鼓励。
让她心安。
蔺音心看着那团纸染成灰烬,只剩一角的残影在火里时隐时现,心里像是放下了块大石头,又像是套在她头上的魔咒突然尽数解了。
前世放不下的那封不知内容的折子,如今却是随手一扬,就此消散。
“伯父,宣王手下现在聚齐了不少人,我们都认为不必等了,可以尽快行动。”
正了正色,蔺音心起身拿起砚石轻轻研磨,写下几个名字来。
沈明谦目不转睛盯着她的动作,越看眸中光亮越闪。
“翰林院李寻;
巡防营陈志;
五城兵马司的尚煜......”
这些名字他全都听说过,毕竟不论是在朝堂上,还是在私下官场里,敢于上疏进谏或公然反对祥瑞做法,而且还没有被皇上公然打压的人,已经没剩几个了。
这些人除了李寻官职比较低之外,其他人手中还握有实权,关键时候确实可以一用。
“李寻,你们如何找到的?眼光实在独特。”
沈明谦很是吃惊,李寻是个才子,他虽没接触过,但也听过他的名头,只是这么个天才,与那个叫邢瑞修的简直形成了鲜明对比。
邢瑞修在外也以才名著称,可惜是个庸才,一昧地崇尚皇权,没一点自己的主见。
偏偏这样的人稳稳升迁,听说马上就要任吏部侍郎了。
而李寻却仅仅因为不肯屈从,不肯违心地去盲从,反倒一直被打压。
“李寻是自己找来的,大才子和您的眼光一样,对宣王也很是欣赏。”
蔺音心说这话时颇有些小得意,沈明谦问的是李寻,她的重点却在盛弘砚。
“嗯,如此我便放心了,以李寻的才智,当个军师决计是没什么问题的。”
沈明谦看着她刚才还慌张无措的小脸终于变了颜色,神情也很是激动,打趣道:
“不知心儿在宣王那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呢?”
他这么突然地一句,问得蔺音心瞬间红了脸。
父亲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当然......当然也是军师了,伯父可莫要小瞧了我,我比那李寻还要智勇多谋呢!何况我还有您和荣叔教的本事,李寻可没有!”
她说到最后声调都高了几分,沈明谦不禁跟着笑了起来。
这孩子实在有趣,这么努力反驳,倒愈发让他看到她内心的不安来。
宣王对她和对别人的区别,他这个做长辈的几乎一眼就看得出来。
先前他还怕只这孩子自己蒙在鼓里,总是把人家当成个普通朋友,这么看来,想必她也有那心思。
“好好好,伯父自然知道心儿的实力,在我心里也是如此,你比李寻要厉害。”
二人笑得坦然自在,全然没有隔阂,即便炉中炭火燃得小了些,屋中却好像更温暖了些。
“天书再降,上面难免又会收到许多马屁,里面一定不乏劳民伤财的法子,不可再看他们这么胡闹下去了。
伯父有用兵奇才,若不嫌弃,我愿和云将军一起做您的副将,其实我自己私下也偷偷看了许多兵书。”
蔺音心随便编了个幌子,她前世那一身能耐,这时候不用又待何时,必须得和父亲好好展示一番。
沈明谦果然来了兴致,惊讶地“哦”了一声,微笑看着她。
他不是个打击晚辈的迂腐之人,蔺音心也不是平白胡乱自夸的人,当然想看看她到底是想用什么打动自己。
“就拿伯父上一次在北坞的作战来说吧。”
蔺音心翻笔为剑,在纸上画了几条简单的线,沈明谦打眼一看便知那是北边的战线,看她的眼神顿时惊诧了几分。
“这里,是北坞最薄弱的防守点,可您没有从这里切入,却选择了另一处,因为防守薄弱的原因就是那里易守难攻。
也琴不可能把自己的缺点那么明晃晃地亮出来,您这是相信了他的判断,有时候应该尊重一下实力相当的敌人。”
说到这里,蔺音心冲沈明谦会心一笑,他立刻赞许地频频点头。
只见她再次翻笔,沾了沾墨,画出两条笔直的线来,分别在两端画了箭头。
“伯父再看这两个峡谷,一端出兵往南,一端出兵往北,恰形成四周围堵之,北坞军一来,让他们有去无回。”
沈明谦头点得更重,甚至抬手鼓起掌来。
“你说的皆是我作战所用计策,分析得也很对。”
这下沈明谦对她适才的自荐已是有了五分满意。
“伯父还要再考考你。”从她手里拿过笔,沈明谦就这么在她画过的纸上平白填了两处,
“如果这边突然有敌军侵袭,而你适才说的南北两边调去了大量兵力,你又会如何应对?”
琇書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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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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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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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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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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