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忠站在杨修诚书房内,头上扎着厚厚的白布条,满脸愁云地冲他求助。
杨修诚难掩脸上愠色,这时候他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陈忠:
“我不是派人过去同你交代了吗?你何必又亲自前来,还非守在我府门前不走呢!”
“大人,来人说,您让我在家中先避一避风头,我怕再多拖上几天,我这乌纱帽就彻底不保了呀!”
“你确实什么都没和蔺问渠交代?”
“没有,我一点都没说。只说是路人来报,言辞激烈,我这才前去一瞧的。”
“蔺问渠听罢便信了?”
陈忠心虚,不敢直说,忙掩饰道:
“起初确实不信,反复瞪着他那双骇人的大牛眼呵斥我,可我怎么能招出是您呢,便咬死不松口!”
他指了指自己头上那处布条,
“直磕得我头都流血了!他这才信,让我停职回家。”
杨修诚不耐烦地觑了他一眼,转而低头摆弄起自己手里的那尊玉狮。
以他对蔺问渠的了解,他定然不会相信陈忠这番无足轻重的说辞。
不过今日蔺问渠与他见面后一切如常,向他询问此事,只是说事情已经过去,是一场误会。
这或许说明,陈忠所言是事实,他的确没有向蔺问渠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
想到自己昨日被冯勉训斥的场景,杨修诚胸间涌出一股压不住的恨意——
自市舶司离开后,他情知此次谋划失败,反复在脑海中琢磨,没有一丝懊恼,满是困惑。
为何想给蔺问渠一个教训就这么难!
上一次他本就做得十拿九稳,却奇迹般峰回路转。
今日又是如此!
莫非那蔺家的丫头身上有什么与他相克的毒咒不成?
他脚步格外沉重,吩咐车夫在回家途中掉头,朝冯勉府上行去。
冯勉此刻还在家中静候佳音,神色怡然悠闲,手捧书卷,桌放热茶,惬意十足。
然而杨修诚一来,将他的这份期待全部击溃。
“失败了?!”
“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说没问题吗,怎么现在到最后一步却弄成这样?连两个小孩都搞不定,这陈忠真是个废物!”
冯勉不好当着杨修诚的面直接骂他,便借着骂陈忠狠狠说了他几句。
杨修诚哪里会听不出来,然而事情做到这种程度,他自然理亏,只好默不作声在一旁静静听着。
“太子那里......还需太傅多解释几句,这次行动变故颇多,本想从蔺家那小丫头身上下手,却不料她鬼精得很。”
“又是蔺家那个小丫头?杨大人,别忘了你上次就在这个小丫头身上栽了跟头!”
杨修诚想到自己两个月前,想利用蔺音心给蔺问渠狠狠扎上一刀,于是将她诱到府外,抛入城郊林中。
那蔺府千金别说出城,就是京都的街巷她都分不清楚。
到时候在林中出点什么意外或直接饿死,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蔺问渠发现时早就晚了。
失去爱女,对他无疑是一记重锤。
原本他计划完满,一切顺利。
谁能料到竹篮打水一场空,那蔺音心最后竟完好无损地回到蔺府!琇書網
“你不是说她只是闺中女眷,见识浅薄,极好对付吗?”
“这......与那小女或许无关,是蔺问渠太过谨慎,察觉到了什么。”
“杨大人,你这样让我很难做啊,太子那边还等着你的好消息,你端来的却是一盆凉水。”
冯勉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地训斥,杨修诚看着他那副训下人的姿态,表面恭顺,心里十分鄙夷。
不过仗着太子的权势在我面前乱舞罢了,你又有几分实力?
有本事你倒是去给蔺问渠找点事啊,看看会不会成功!
“太傅消消气,当下陈忠已经被蔺问渠扣下了,万一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岂不是对你你我不利?我已经着人盯着市舶司那边,陈忠一有动静,立刻来报。”
冯勉极为不屑地冷哼一声,道:
“他只不过是个干事的,就算说出你我之名,亦没什么大不了。正好太子早就瞧着蔺问渠不顺眼,大家不妨掰开来斗一斗!”
杨修诚点头称是,大赞冯勉颇有强者之风,心里骂道:
“你是没事,我还想在内阁混呢,老东西,坏得很!”
“杨大人,你一向稳妥,这次办事却仓促了些,不如好好想想接下来再做点什么让太子那边满意,不然——”
“我就是帮你说再多好话也无济于事,你的才干可就再拿不出手了。”
杨修诚从他的话中嗅出一丝危机感,忙道:
“多谢太傅美言,不才铭记在心,这次确实是我疏忽大意,绝不会再有下次了。”
“至于蔺家那个小姑娘——蔺问渠虽疼爱他这个幺女,可她却不是个被宠坏的弱角色。我劝你还是把重点放在别处为好。”
——
杨修诚思绪回转,越想越憋屈,冷了陈忠半晌,才清了清嗓子,掩住自己的嫌恶开口道:
“好了,我的陈大人!既然你自己也说蔺问渠那边不再追究,恢复官职就是迟早的事。回家耐心等消息吧。”
“大人,你可要替我求求清呐,这件事我全是按您吩咐办的,真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岔子!”
“蔺问渠那里我自会为你求情,这个你放心,不会让你因为这么件小事就失了官,毕竟这市舶司总署,怎么说也是一桩肥差啊。”
陈忠顿时会意,忙点头哈腰道:
“若能重回旧位,往后所得,我定与大人共享!”
杨修诚这才露出一抹笑意,佯装客气道:
“陈大人这说的哪里话,你我是故交,我怎么可能看你深陷泥潭而不拉上一把呢。”
陈忠得了承诺,放心地告辞退下,这下蔺杨两边皆有了退路,想来他这一劫能侥幸躲过了。
杨修诚特意嘱咐他从后门出去,免得被人再看到。
然而已经晚了。
他这前后门一进一出,皆被蔺问渠派去的人看在眼里。
第一时间便回去报了信。
心中不愿相信的猜测,最终被现实应证,蔺问渠只觉胸口顶着一块沉重的石头。
他想到今日早朝时,杨修诚一见面便向他询问市舶司一事,还提出要严惩陈忠。
那样子俨然就是事外之人,完全看不出这事与他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他再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流连官场多年,他早将这条铁律焊在了心上。
若是换成别人,蔺问渠连眼皮都不会眨一下,甚至会雷厉风行,立刻想办法与之抗衡。
可杨修诚不一样,他与自己共事多年,才干有,智谋亦有。
两人在内阁更是相辅相成,共事相处十分和谐,杨修诚往日里性子极好,脸上常挂着笑意。
蔺问渠欣赏他的为人,对他很是敬重。
却不曾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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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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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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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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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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