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认知,让顾千寒向来冰冷的心微微一热。

  他轻声开口:“叶重礼是六年前调到太俞县的,六年来,他贪墨了九成朝廷下拨的水利专项银两,累计已经超过一百万两白银。”

  “原本该修的堤坝没有修,原本该疏通的河道也没有疏通,朝廷要求迁移的坝口百姓也没有迁移,所以,太俞县今年伤亡的人数,已经超过了大沣历年的总和。”

  “天灾确实是人力难以抗拒的,可如果县令不贪墨,把银子都花到百姓身上去,那么,太俞县就不会死那么多人,城外也不会多出那么多无家可归的流民。”

  沈晚棠听的微怔,前世这个时候,她还在廖家忙着赚钱,并不知道叶重礼贪墨的事。

  她一直以为这场暴雨导致的重大伤亡只是天灾,却没想到还有人祸。

  顾千凝更是惊诧无比:“一个县令,竟然敢贪墨上百万两银子?他是疯了不成,贪这么多,也不怕有命拿没命花?”

  顾千寒语气淡淡:“他确实没命花了,但是,他觉得会有人有命花,牺牲他一个也值得。”ωωω.χΙυΜЬ.Cǒm

  “二哥,这是什么意思,谁有命花?”

  “自然是叶县令的儿女了,他有三儿一女,两嫡两庶,去年他就给儿女们在京城置办了宅子。叶县令被押进京城后,他置办的宅子已经被查封了,但是他贪墨的那些银两,至今仍不知去向,他入狱已经有半个多月了,一直不肯承认自己贪墨了。”

  顾千凝恍然:“你是说,叶县令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所以不打算把贪墨的银两交出来了?他想留给儿女?”

  顾千寒点头:“是,他以为自己咬死不松口,就能保全家人,就能保住他贪墨的银子。”

  沈晚棠听出了他话里的深意:“二公子说他以为,实际上他不松口也没用是吗?”

  顾千寒应道:“对,他不松口,会有人松口的,知道银子在哪儿的,肯定不止他一个,否则他要是死在牢里,银子的下落不就成谜了吗?他用命换来的百万两白银,也就毫无用处了。”

  顾千凝疑惑:“那谁还知道银子在哪儿?县令夫人?”

  “也许是他夫人,也许是他儿女,反正一定是至亲。”

  “那叶姑娘说,她年幼的弟弟染了瘟疫,被人抓走了,难不成其实是抓他询问银子的下落?”

  “嗯,猜对了,她弟弟没有染瘟疫,他是被锦衣卫抓走了,而且据我所知,她弟弟算不得年幼,他已经十五了。”

  “什么?十五了?那叶姑娘知道她弟弟其实是被锦衣卫抓走的吗?”

  “自然是知道的,因为叶家所有人都被一起抓进去了,前些日子县令的夫人和女儿才刚被放出来。叶姑娘刚才说她母亲因她父亲入狱而病重,并不是,她母亲是被锦衣卫逼问银子的下落时用了刑。”

  顾千凝和沈晚棠对视一眼,然后同时摇了摇头。

  那位叶姑娘之前哭的那么撕心裂肺,看起来相当可怜,却没想到,她嘴里连一句实话都没有。

  怪不得顾千寒直接就叫她滚呢,原来他知道内情啊!

  顾千凝疑惑的看向他:“二哥,这件事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你以前不是不太关心这种事吗?以前都是父亲和大哥关心这些,你只关心一些书上没有的奇异事件。”

  顾千寒默然。

  他以前确实不关心朝堂政事,也不追求功名利禄,他的心思都放在了研究自然,研究动物,后期还喜欢研究一些诡异的案件。

  可重活一次他才明白,研究那些,保全不了顾家,保全不了自己。

  他从前很看不惯父亲和大哥拼了命的争权夺势,看不惯他们培植自己的力量,扩大手中的权力。

  死过一次他才知道,权势,才是男人最该要的东西。

  无权无势,一切都是空谈。

  所以,他开始关注朝堂上的事情,他甚至已经准备入仕了。

  好一会儿,他才回答了妹妹的第一个问题:“我知道这件事,是因为叶县令一家刚入狱时,就已经暗中找人来过家里,求父亲搭救他们一家。”

  顾千凝震惊:“他们已经找过父亲了?那叶姑娘今日还找你?”

  “因为父亲一口就回绝了,父亲也特意叮嘱我和大哥,不可插手这件事。叶姑娘找我,大约是觉得,除了我们国公府,别人不可能救得了他们一家了。”

  当然了,就算没有父亲的叮嘱,顾千寒也不会管这种事。

  顾家都随时可能倾灭,父兄的手越伸越长,连太子的婚事都要把持掌控,妹妹也倔的非太子不嫁,他还哪有心思去管一个贪墨的县令。

  沈晚棠听完顾千寒的话,心里明白,那叶姑娘今日就是特意冲着顾千寒来的,但顾千寒知道这是个大坑,所以并没有理会。

  偏偏萧清渊理会了,他还要帮人家。

  沈晚棠微微露出一丝苦笑,她嫁的男人,别的都还好,就是太容易对女人心软了。

  这事儿她得赶紧回王府告知宁王和王妃,免得萧清渊真的替叶灵韵去牢里捞人。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宁王府大门前停下,沈晚棠跟顾千凝道别,然后就匆匆进了府里。

  顾千寒很克制的没有多看她,她刚进去,他就叫马车继续前行了。

  顾千凝看着他一脸漠然的样子,几次张嘴,但又把话咽了回去。

  一直等到回了国公府,去了顾千寒的院子,她才问:“二哥,你是不是打算把人家给抢过来啊?已经做好计划了吗?你打算怎么抢?明抢还是暗抢?”

  顾千寒一面净手,一边淡漠的回她:“你以后少看那些话本子。”

  “这跟话本子有什么关系,我看再多话本子,也不如看你今日霸气护着人家有冲击力啊!”

  “我护着谁了?”

  “你还装?你为了维护她,都当众要抢萧清渊的丫鬟了,生怕萧清渊对丫鬟太好,故意激他,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知不知道你对她有多么特殊?”

  顾千寒当然知道,但他自己知道就行了,别人不需要知道。

  他语气淡然:“别自己脑补那些大戏了,我没有对谁特殊,如果你觉得有,那就是你感觉错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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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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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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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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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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