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三儿一见林泽点头,连忙小跑到摊主跟前,一条腿伸出去,一条腿站直了,翘起大拇指,却压低了声音,“我说杨老黑,看到没有,这是哪位爷认识吗?”
杨老黑的卤煮摊子在南城已经开了两代人,做生意的人,必须得有眼力,不光要会察言观色,还得认人,老主顾自然不必说,必须一口叫出人家的尊姓,就算偶尔来过一次的,也得大概知道这是什么人。
附近区域的头面人物,甭管黑白两道,也都得门清。
没有这个本事,像这种小买卖是干不长的,用不了多久就会让人吃的连骨头渣滓都不剩。
杨老黑看了看林泽,又看了看文三儿,“三儿,这位林爷,咱们外城谁不认识?可旁边这位倒是瞅着面生,瞧着倒像个日本太君。”
文三儿骄傲一笑,怕被林泽听见,赶紧低声道:“这都是哥们儿,赶紧的,两碗卤煮,弄得干净点,要是得罪了这二位,把你切切卖了也不够赔的!”
杨老黑知道文三儿又在吹牛逼了,也不跟他较真,反而一笑,“得嘞,您擎好吧,您也拉了小半天车了,坐下歇歇,我给您盛一碗,算孝敬您的。”
文三儿不由得咽了咽唾沫。
最近买卖不好,一天拉不了多少钱,交完了车份儿,不剩几个大子儿了,买上三个芝麻酱烧饼,一顿一个,吃不饱就灌凉水,跑起来肚子都晃荡。
“嗨,文爷我最近吃的腻,一大早还就着羊杂碎汤吃了好几个门钉肉饼呢,还真不想这口呢,不过既然你有这个心,我就坐下尝尝,你放心,我不白吃你的,以后有客人要吃卤煮,我都拉着到你这儿来。”
杨老黑一边切火烧,一边头也不抬的回答道:“那我真是沾您的光了!您坐着,马上就好!”
文三儿这才跑到林泽旁边,拿袖子殷勤的给他们擦擦桌子。
林泽赶紧打住,“行了,你别忙活了,我看你那袖子,比抹布干净不了多少!到一边坐着,给自己也要一碗卤煮,等会儿吃完了,拉着我们回去。”
文三儿也不觉得难为情,哈哈腰笑笑,坐到旁边的桌子上,心说要是能来碗酒,这就算过年了。
不一会儿,两碗卤煮端上来。
可北原兰介看着碗里又是肠子又是肺的,有点为难,“林桑,这......”
“北原君,放心吃吧,要是觉得味儿奇怪,就多加蒜泥,我跟你说,别觉得闻起来挺怪,可要是吃顺了嘴,几天不吃还真想的慌!”
北原兰介还是犹豫,“林桑,要不,来碗酒?”
林泽招呼掌柜的,“掌柜的,给烫碗酒!”
杨老黑有点为难,手攥着围裙,不断的搓着,都不敢凑得太近,离着一米开外弯着腰说道:“爷,我这小地方,不知道二位贵客驾临,没准备好酒,就只有地瓜烧......”
林泽大手一挥,“就给烫一碗地瓜烧!”
如果有人觉得地瓜烧好喝,那这个人一定不会喝酒,地瓜酿出来的酒,跟传统粮食白酒根本不是一个味儿,只能算是粮食短缺时候的权宜之计,过过瘾可以,别指望有什么香味。
如果喝地瓜烧还能喝出来什么绵甜、什么柔顺,那想都不用想,肯定掺东西了。
这时候没有那么多科技,喝地瓜烧就一个感觉—剌嗓子。
不过老北平的底层酒鬼们就爱这一口,便宜,上头快。
林泽非常怀疑,所谓的上头快,是因为这时候工艺不到位,杂醇太多。
所以以前的人为什么总喜欢烫酒喝,还认为冷酒伤人,烫酒喝了养身体。
实际上这就是长期喝酒形成的经验,林泽猜测应该是因为加热之后能让一部分杂醇挥发,所以喝完了不难受。
杨老黑端上一碗地瓜烧来,北原兰介反正是来找新鲜的,也不管是什么酒,端起来就喝。
一口下去,眼睛都红了。
长出了一口气,咧着嘴,“林桑,这是什么酒?太辣了!”
“北原君,这叫地瓜烧,真正男人喝的酒,只有最勇猛的人,才能降服这种烈酒。”
北原兰介哈哈大笑,“吆西!吆西!我们这种人,就应该喝这个。”
借着酒劲儿,壮着胆子吃了一块小肠,更是连呼吆西!
吃饱喝足,北原只感觉浑身暖和,脑袋晕晕乎乎,果然很舒服。
文三儿早就三下五除二吃完了一碗,林泽瞥见了,招呼杨老黑又给他上一碗。
这让杨老黑很惊讶,卧槽,这文三儿难道真的交了好运,攀上贵人了?
撂下一块大洋结账,剩下的算打赏,在杨老黑千恩万谢声中,坐上文三儿的洋车,回了警署。wWW.ΧìǔΜЬ.CǒΜ
到了地方,林泽又是一块大洋出手,“我说,省着点,买点粮食,别都喝了酒了!”
文三儿心里乐开了花,多少天没见过这整大洋了!
随即又有点纳闷儿,林爷怎么知道我好喝两盅?
“林爷,您教训的是,我攒起来,留着好娶媳妇儿。”
林泽笑笑,让他该干嘛干嘛去,这家伙跟王小手是一路人,不过王小手逛的是韩家胡同,文三儿只能睡暗门子。
有了一块大洋,文三儿打算下午给自己放个假,溜达着买了两个褡裢火烧,切了点羊杂碎夹里头,这就有菜有饭了,本来告诫自己不要再喝,可走到大酒缸又走不动道了,借他们的瓶子打了一斤酒,晃晃悠悠回了车行。
到了晚上,车夫们陆陆续续回来,看着悠哉悠哉哼着小曲儿坐在大通铺头里喝着小酒的文三儿,都惊讶道:“三儿,今天拉着好活儿了?这日子过得不错啊!要是再有个娘们儿,那可就齐活了!”
文三儿斜楞一眼,滋溜一声喝一口小酒,“姥姥!有娘们儿就过不上这个日子喽!就这褡裢火烧跟高粱小烧就算日子不错了?哼,要不是中午两碗卤煮吃的太饱,我晚上少说也得炒个软溜肉片再配上一斤面条!”
大伙儿面面相觑,“三儿,你这是挖着金子了,还是捡了大洋了,以往一个芝麻酱烧饼就凑合了,今天怎么当起爷了?”
文三儿美滋滋道:“这人啊,不能一直走背字儿,文爷我也交上好运了!中午那顿是林爷请的,晚上这顿是我自己买的,钱?钱就是王八蛋!”
大伙一看,得,又他妈喝高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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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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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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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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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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