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车哪哪都响,颠得好像游乐园里的碰碰车,充斥着汽油和灰尘的味道。
秦璎胳膊搭在摇下的车窗上,被颠得又冷又恶心。
见她一头冷汗,手里还抱着好几瓶冻成冰坨的矿泉水尹敏敏很担心:“璎姐,不然你把窗户关一下吧。”
秦璎摇头拒绝,她身上衣服湿透,用来降温的矿泉水在很短的时间内已经化了一小半。
幸好别看老苗一把年纪,开车技术堪称恐怖,小破面包车插两翅膀就能起飞。
一路不知闯了多少红灯,一个甩尾漂移,车轮摩擦出青烟急刹在污水处理厂门口。
秦璎手软脚软开门下去,只觉得胃里难受得要死。
跟车在后面的老刀,前后脚也急刹停下。
文昊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里面装着的是他们在病房发现的粉末。
文昊和老刀拿去送检,走到半道又被叫了过来。
老苗的手在他养的那只叫做探探的肥耗子背上重重地抚摸:“探探啊,我们就指望你了。”
这样说着,他把肥耗子凑到公文袋旁边。
探探很通人性的胡须动动,闻闻嗅嗅。
老鼠是一种嗅觉十分发达敏锐的动物,有些方面甚至超过狗。
老苗手上这只显然经过训练,长长的胡须颤颤,很快吱吱两声。
“好孩子。”老苗一喜,将它放在地上。
路旁昏暗的路灯下,探探拖着长长的尾巴一溜烟朝着污水处理厂的门卫室去。
门卫室灯光微弱,天热门大大的敞开,一个保安坐在风扇前呼呼大睡。
在老苗他们叫人时,尹敏敏扶起秦璎,手挨到秦璎小姑娘一惊:“璎姐!”
秦璎的体温高得太不正常,眼皮子像是坠着秤砣,几乎睁不开眼。
时不时就迷糊一下,几乎要沉入梦乡,全靠几瓶冰得胃疼的冰水醒神。
“我没事。”她强打起精神,往头上淋了一瓶冰水,一个激灵后身体更难受,但精神了很多。
这时,老苗他们叫醒保安打开了大门。
保安估计有点睡迷糊了,拿着手电直挠脑袋:“这文保所,是什么单位啊?”
话说着,前面的老鼠探探见没人跟上,焦急吱吱了两声。
老苗没工夫扯皮,忙道:“跟上跟上。”
他扭头,本想安排秦璎在保安室坐,没想到秦璎已经跟了上来。
污水处理厂昏暗的灯光下,老鼠探探一路闻闻嗅嗅,绕了个圈来到了侧门门卫室。
蹦上窗台,从窗户缝隙钻了进去。
“在里面?”老刀身上还有伤,这会才说话。
夜里被叫醒的污水处理厂保安,开始还有点不耐烦,但后来发现……好像有点热闹可以看,也就积极配合起来。
不需要老苗催促,他上前去开门,嘴里还道:“各位神了,张涛夜里都值守侧门,在这呆的时间最长。”
被尹敏敏和文昊搀扶着的秦璎,闻言强打精神跟着进去。
这门卫室里面一股子汗臭味,探探在靠窗的桌子上团团转。
老苗亲手养出来的耗子他最清楚脾性,只看了一眼就道:“桌子靠墙的缝里有东西,老刀来搭把手。”
“不用,我来我来!”污水厂保安古道热肠,袖子一撸上手帮忙。琇書網
桌子刚刚移开一些,只见里头一团黑黢黢的东西。
探探迫不及待钻进去,将这东西拖了出来。
是一只很脏很脏的棉手套,在手腕圈口处钉着个丑丑的猴子装饰。
“兄弟,能认出来不?”老苗拍着污水处理厂保安的肩膀。
这保安年纪也比较大了,眼神不大好,开了电筒照看了一眼就一拍手:“这是,经常来捡垃圾那老太婆的手套。”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
污水中有各种垃圾,出于安全考虑一般是不允许拾荒者进入的。
于是污水处理厂的保安常跟拾荒者起冲突,其中几个麻烦刺头自然有印象。
污水处理厂的保安道:“这老太婆脑子有病,不知道是哪里流浪过来的,在外头搭了个窝棚住下。”
“清醒的时候自己会买菜做饭的,但是疯病一发爱犯浑拿脏东西砸人。”
想起些什么,这保安哎哎两声道:“对了,张涛出事前就跟这老婆子在这隔窗吵过架。”
“污水里捡的垃圾,汤汤水水砸了张涛一身,要不是我们拦着张涛那狗脾气说不定就动手打人了。”
“这只手套,可能就是当时砸张涛的。”
老苗听到这神情微动,拍着保安的肩膀直道谢:“多谢,帮大忙了。”
这时,倚在门框边上的秦璎有气无力问道:“大叔,张涛和这婆子吵架那天,你有看见这婆子对张涛做出什么特殊怪异的举动吗?”
“比如,张嘴朝他吐什么?”
在秦璎的提示下,保安顿时记起来:“有,有!”
“我们那天骂张涛,问他跟个疯婆子计较,张涛说那疯婆子冲他打嗝,还是,还是什么甘草片味。”
“我们还笑他呢。”
老苗右手在左掌心一砸,兴奋道:“对上了!”
“老刀,捡起这手套,我们去找那个拾荒婆子。”
他们跟着老鼠探探在格栅转了一圈,然后出了污水厂。
临走前,老刀摸出身上没开封的一包烟塞给了保安。
在保安的目送下,一行人走了五六分钟,站在了一处破破烂烂纯由垃圾废料搭建而成的小窝棚前。
这窝棚前垒的土灶上,有口被柴火熏得黢黑的高压锅。
住这的老婆婆不知道是拿去卖还是纯有囤积癖,垃圾堆得没地下脚。
想进那窝棚,得爬过垃圾山。
秦璎本来就身体不舒服,靠着尹敏敏的手臂干呕了好几回。
这进窝棚搜查的事情,自然不必她们上阵。
老苗老刀文昊,三个对视一眼,竟都没半点犹豫上前去。
第一脚踩在那垃圾山上,只听窣窣的声音不绝于耳。
鼠妇蜈蚣蟑螂齐齐炸锅,从各个缝隙窜出朝人身上爬。
最起码二十来只大耗子,拖儿带崽的窜出来。
秦璎看得头皮发麻,一瞬间都感觉自己精神了很多,反倒是尹敏敏还挺淡定踢走了一只慌不择路乱撞的。
窝棚前,从领子往外掏蟑螂的文昊扎稳马步,垫着老苗老刀两人翻过堵在门前的垃圾山。
里头嚓嚓的声音不绝于耳。
没大一会,就在秦璎耷拉着眼皮,耳畔几乎出现幻听时,里面突然传出齐齐整整三道骂声:“娘的!”
秦璎猛直起身子:“你们怎么了?”
问话声音未落,老刀以缺德路人翻栏杆的利落身手翻了出来。
他手里抱着块破布包着的东西,刚一落地,就朝旁边呸呸吐口水。
在他之后是老苗,文昊殿后。
等他们三人出来,老刀脸色极差地走来,向秦璎展示那团破布里包着的东西。
那是一只手臂,一只……斩得要断不断,煮半熟散发肉腥的手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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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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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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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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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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