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大败,异族掠边,各处有异兽出没,南边恶蛟兴风作浪吞吃血食……和陛下宠妃怀上小皇子害喜食欲不振,令各地进贡新鲜吃食。
居住在中宿坊的张二郎家也发生了些事,他家今年饿死了五口人。
现在家里只剩他和他的老娘了。
今早张家二郎又吃了一小把观音土,现在肚里胀痛难忍像怀了块石头。
实在坐不下去,挺着个腰瘫在前院。
他身后的屋子没关门,门上悬挂着的布帘难掩屋中复杂的臭味。
人身上的酸辛汗臭、排泄物的臭、还有……沉疴难起将死之人身上独有的臭。
一声声细细痛苦呻吟透出。
张家二郎听得心痛如绞,正要举手捂住耳朵,便听屋中人唤道:“老二……”
这喊声气若游丝,张二郎忙扶着腰站起。
这简单的动作肠子便搅着疼,叫他生出了一头冷汗。
稍缓和了些,他走进屋。
屋里黑漆漆,脏污的蒲草地席上躺着个腹涨如球的老妇人。
老妇原本乌黑的头发短短时日就已白透,在缺粮少水的煎熬中大把大把的掉,露出没血色的头皮。
全身浮肿得不像样。
张家二郎进屋,咧嘴强笑上前去扶:“娘,您叫我?”
“可是要出恭?”
妇人从喉咙里挤出一丝气音,木珠子似的眼睛斜着看张家老二。
“我要死了。”
她用了陈述句,不待张家老二说些宽慰之言,老妇道:“我死后,你吃了我罢。”
这极其惨烈的遗言,让张家老二牙齿得得作响。
妇人沉重喘息一声,继续说:“莫要炖煮被邻人嗅到。”
左邻右舍闻到肉味来抢夺,她家老二力弱必要吃亏。
张家老二脑子还糊涂着,手臂猛的一痛。
席子上的妇人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枯瘦手指钳子一样抓住张家二郎的胳膊。
黑暗中,垂死的她眼中迸发出一股子狠劲。
“记得剥下我的衣衫莫染了血污,冬日可穿在里头御寒。”
费劲咽了口唾沫,她手上越发用劲:“将近中元节,先割我臀肉祭拜一下你爹你兄长你嫂子还有两个侄儿,然后你再吃。”
交代完这顶顶要紧的事,她躺回被油汗浸透的席子上。
喉咙破了口子似的,长长呵出一口气。
就这样等着死掉。
张家二郎眼泪吧嗒落在席子毛边上,他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黑洞洞的屋中一片死寂。
突然,外头传来一阵接一阵的喧闹。
这种喧闹有惊慌也有喜悦,打破了城中的死寂。
张家二郎精神一振,难道郡守布告上所说的朝廷赈灾粮饷到了?
他心中大喜,对席上的老妇人喊:“娘,我们有救了,有救了。”
张家二郎连滚带爬的出去,肚子里沉甸甸消化不了的东西左右撞得他疼极。
可这会什么也顾不得了。
奔出屋子,先闻到一阵浓郁的香味。
紧接着他骇然发现天很暗,仰头看去,天上不见太阳。
厚重云层中,只有一通天连地的巨影在俯瞰人间。
张家二郎双腿一软待要跪下,又发现了更重要的事情。
天上的神影手中拿着一个长柄圆勺,饲喂动物般一倾勺子。
食物倾泻到人间,在城中堆起一座香味四溢的米山。
有吃的了!
等张家老二回神,他已像是着了魔,捧着鼓胀的肚子朝香味处狂奔。
他要带回吃的,救他娘也救他自己。
揣着这信念,张家二郎和无数人一起从坊中涌出,朝着那高高的米山涌去。
经过狭窄街口时,人们相互拉扯,用肩将挡路的人撞开。
至于撞倒的人,会不会被后来的人潮乱脚踩死?现在谁顾得了那个!
离得近了,那米山散发的味道越香。
张家二郎双臂张开,野兽一般撕扯身边的人。
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木头玩意。
他认出是官差常摆放在城门前面的木制拒马。
如张家老二这般老实人,往常远远看见拒马就放慢脚步。
但现在他随着人群,手掌一推便要将这拒马推开。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声厉喝。
“大胆,竟敢冲撞拒马?”
斜刺里一柄长戈扬起,鸟喙一般尖尖的刃就要朝着张家二郎啄下。
死亡的威胁让他猛然清醒停手,但想躲闪已是不成了,退半步又被身后的人堵住逃生之路。
绝望之际,只听铛的一声响。
刀柄缠着红绳的官军环首刀,将啄杀向张家老二的长戈架住。
循刀柄望去,先见消瘦毛色不佳的马,随后见到了骑在马上的高大骑士。
骑士以环首刀荡开长戈后,便打了个呼哨,驾马奔跑了一圈。
未出鞘的环首刀连连拍出,用刀鞘将一个个失了理智的人震慑阻挡在拒马之外。
“谁敢再闯拒马,格杀勿论!”
组织警戒线的士兵,也跟他一起高喊:“上神赐食,冲撞者格杀勿论!”
喊声荡荡滚过长街,虽只四十来人但有那遮蔽天空的巨大神影在,一时间气势竟压过了蜂拥而来的饥民。
饥民们纷纷停住脚步。
为首的骑士一抬手,在冲在最前面的人中点了几个青壮。
“你,你,你……你们跑得最快,想来还有气力,过来帮忙分割食物。”
马上的骑士又点了三十来人:“你们负责搬运。”
“其余的相互监督着排队!”
随着他一声声命令,如狼似虎冲来的人被指派了不同工作,顿时分化得四分五裂,再维持不住一往直前的群体癫劲。
马上骑士这才掀起面甲,露出韩烈那张英俊的脸。
他高声道:“上神正在看着,都老实些!”
这句话远比士兵手里的武器更有威慑力。
人们摆脱了极度饥饿状态下看见食物的癫狂。
不敢再直视天上神影,纷纷老实跪倒在地。
便是有后来者,见此情形也不敢造次,从众跪了下来。
见总算暂时遏制住场面,状韩烈面上不显,内心却松了口气。
护送异兽的人手,还有队正带来的那些郡兵都被他收拢。
韩烈调令这些兵卒,指挥着青壮迅速组织起了一支临时的食物分配传送队伍。
他骑在马上,遥望郡守府的方向神情一凛。www.xiumb.com
转头再次对跪在长街上的人大喝:“上神赐予城中所有百姓饭食,不必抢夺,耐心等着人人都有。”
看着瘦骨嶙峋的饥民眼里如火焰般点燃的希望,韩烈以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声音道:“若谁要来夺,便杀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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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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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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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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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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