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短暂的相处时光,阮凝玉竟然耳目一新。
她第一次发现她竟然可以不带仇恨不带怨怼,与谢玄机这么平静地坐在一起吃茶,关系就如世间寻常的表兄妹。
她跟谢凌竟然能保持着难得的亲情。
这个念头让阮凝玉心情微妙。
她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对谢凌的看法总是变来变去。
但今儿见他咳嗽,唯一可以确认的一点便是,她有点敬重他是她的表哥了。琇書網
一路上,春绿诧异道:“没想到大公子生病了。”
“大公子还是为了小姐才染风寒的,大公子人真好,老太太要是知道了,指不定要心疼成什么样呢,说不定还会更讨厌小姐。”
这是春绿担心的。
阮凝玉心道,春绿倒是说对了。
谢玄机是府里一众子孙里最像他祖父的,自幼也是由他祖父教养的。
故此谢老太太平日里就把谢凌当做了命根子,吃穿用度都是谢易书谢宜温这些人比不上的,若是谢凌身子出了什么差错,庭兰居的仆从都是要被罚的。
果不其然,阮凝玉回海棠院没多久,便见荣安堂的杨嬷嬷过来传唤。
去了荣安堂,仆妇为她掀开帘子,阮凝玉穿了过去,便见到正坐在罗汉床上被丫鬟捏肩的谢老太太。
她请完安后,谢老太太晾了她半晌,最后才睁开眼皮,“你来了。”
“老太太有请,凝玉不敢不来。”
阮凝玉知道自己不是文菁菁,所以不会不识趣非要喊人家外祖母。
“你可知道是凌儿救了你,还害得你的表哥感染了风寒?”
阮凝玉沉了心,“凝玉知道。”
在老太太眼里,阮凝玉轻浮惯了,于是她这时用犀利的眼神看着她,凌儿毕竟是谢家嫡长孙,她想看看这个表小姐会不会因为谢凌救了她而起了什么不该起的心思。
谢老太太这双眼是识人无数,她一看,便觉得阮凝玉姿态从容坦然,那双眼也干干净净的。
她无声地抚摸着手里的檀珠手串。
罢了,倒算她识趣。
“你被凌儿所救当时知道的没几个人,只有在场几位官宦人家知情,老身也托他们封锁了消息,现在外头谁也不知道你是被你的表哥救的。”
“你表哥已经定亲了,又是谢氏百年来最出色的后裔,所以更不能沾上什么传闻!此事你绝对不会说漏嘴一句,若是影响你表哥的婚事,我定饶不了你!”
原来谢老太太是为了敲打她,倒也正常,毕竟她是个谢家表姑娘。
阮凝玉倒也说不出来讨厌老太太,她当过皇后,若她是老太太,她也是会这样做的。
谢凌也不是谁都可以染指,她也不觉得自己能够去染指谢凌。
于是她道:“老夫人放心,我向来敬仰敬畏表哥,绝不会有不该想的想法,何况我跟白姑娘交情甚好,姊妹情深,更不会那种心思。”
见她态度诚恳,谢老太太还算满意,“雨儿她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也知道她是你表哥的未婚妻,今后的谢夫人,巴结她倒是对你这个表姑娘有好处,也算是个有脑子的。”
阮凝玉蹙眉,便知道老夫人是误会了,但她也不能反驳,只好闭嘴,安静受训。
“我知道因为你表哥曾对你动过家法的事你一直怀恨在心,但他到底是你表哥,这回还是他救了你,你不要不识抬举,心里应该感恩戴德才是。”
阮凝玉也知道,于是低颈,“是。”
不管怎么样,这事她是感激谢凌的。
见她如此安分,又想起她生母曾救过自己的事,谢老太太的面色也缓和下去。
巧的是,白薇雨这会儿又过来了,她今日穿着件碧玉红的裙裾,一进暖屋便解开了披风,阮凝玉瞧见了她手腕上还带着那串从她这拿过去的红豆手链。
见她垂眸站在那,屋里气氛不对,白薇雨眨了下眼,心里便明白了。
她对着老太太微笑,便熟稔地坐在了榻边,“老太太,雨儿又来看你来了。”
“老太太现在这是在训表姑娘么?表姑娘与我可是最要好的,一会雨儿就该心疼了。”
老太太知道她这是在为阮凝玉求情。
刚好是给了她个台阶下。
于是道:“既然雨儿过来了,我便不说你了,你也要有自知之明才是。”
阮凝玉说是。
“凌儿定了亲,也该你们府里这些姑娘定亲事了。再过不久你表哥的官职便落了下来,你表哥来日正长,朝廷巴结他的人多得是,有你表哥在你们几个姑娘才好议婚事。”
“老身是这样想的,待你表哥官职定下,你跟菁菁就可以相看人选了,明年春天的时候,就让你舅母带你们去参宴。”
谢老太太这时又看向了白薇雨,“以后还要你这个谢少夫人多多打点,帮衬才是。”
白薇雨被她说得羞不自禁,只觉得老夫人已经将她当成了自家人,于是应下。
白薇雨这时看了过来,莞然一笑。
“阮表姑娘的事情,雨儿更是会十分上心。”
阮凝玉也对她笑。
老夫人还要同白姑娘说话,就叫她下去了。
回去之后不久,春绿便跟她说。
“白姑娘这回来了谢府,都不来看望小姐的病情了,原来她之前都是说得好听,上次白姑娘也是坐一会也就走了,这回连来都不来。”
阮凝玉道:“没事别议论白姑娘,免得落人口舌。”
不管白薇雨今后待她如何,她也已经打算跟对方只是浅交。
也希望白薇雨跟谢凌这段婚姻能成,让白姑娘成为新的谢夫人。
白薇雨对她的态度变得古怪。
她是个权衡利弊的人,一感受到对方的半点不真诚,她便会退缩回去。
白姑娘知道了谢凌感染风寒,于是她离开了老太太的屋里之后便去了庭兰居。
隔日。
得知她可以去学堂了,于是谢易书一早便在府门口等着。
重阳那天表妹出了事,谢易书就陷入了无比的自责,他应该听那法师的话拦着她不去的。
爬山到一半,恰好遇上了谢凌跟未婚妻的队伍,因为他怀揣着心事,竟然被堂兄看出了他的坐立不安。
于是谢凌问:“怎么了?”
谢易书便将事情经过便告知了他。
谢凌听完,还是如记忆里般让他依赖的沉稳持重。
“堂弟放心,这事交给我。”
谢易书因为太慌张,竟然没有发觉他的堂兄是最不迷信的人,可这一回他却听信了他的话。
谢易书没想到阮凝玉真的出了事,堂兄还真的把她给救了回来。
表妹救回来后,碍着何洛梅的缘故,他也不能去看望她,只能偷偷让小厮去打探消息。
此时见到阮凝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见她真的安然无恙,于是他遥遥对着阮凝玉露出了一个微笑。
阮凝玉落了几天的功课,到了文广堂后便要抓紧补。
她没想到沈景钰也在,一身墨绿色刻丝劲装,在文广堂里肆意穿行。
原来是沈小侯爷不放心她,便在京城里呆了几日,又因宁安侯勒令着不能出府,于是他直到今日才得以见到她。
见她回来了,沈景钰站在人群里,懒洋洋地对她笑,身姿挺拔,玉树临风。
阮凝玉没有告诉他,老太太打算给她安排婚事的事。
这样的话,离开谢府的日程该提前了。
谢凌没能跟许清瑶成婚,而她又搬出谢府过着清闲日子。
阮凝玉想,不出意外的话会顺顺利利的。
“凝凝,跟我走。”
沈小侯爷见到她,便向她走来,握住她的胳膊拉着她出去。
到了目的地后,没想到那里也有个黑衣少年在等着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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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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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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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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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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