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睡前,阮凝玉反复回想起昨夜站在平桥对面的那道身影。
月霜落满地,男人的眉目也清寒,朦胧的月光勾得他修长的身影变得迷蒙不清,唯一不变的是他身上敛收的凛然威压。
阮凝玉却觉得那道夜色下的身影有些眼熟。
尤其是他的肩腰比例,阮凝玉仿佛都能想象到他脱衣后是什么样的画面。
这种熟悉感不可名状,就仿佛她曾亲眼所见过。
但让她最印象深刻的却是他的眸。m.xiumb.com
犹如一口深潭,眸底幽深,仿佛情绪永久地冰封在底下。
但这样含蓄克制的内敛尤其致命地吸引着人,竟叫她少见的动容。
阮凝玉在榻上又翻了个身,心思如同烦乱的青丝。
谢玄机发什么神经,为何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害得她半夜睡不着。
但想来,男人皮囊骨相生得那般绝,他那样一双好看的眼看狗都会十分深情,便也见怪不怪了。
阮凝玉索性不再想。
不过让她担心的是,沈景钰的侍卫给她送信的时候,被男人亲眼所见。
而谢凌向来老气横秋,他对她动过家法她至今记恨到现在。
她就怕因为这件事,男人又会继续借题发挥。
若是捅到老太太那,所有人都知情那麻烦便大了。
因她前面被谢凌罚过不少,男人又是个不徇私情的性子,所以她才会忌惮。
但阮凝玉似乎是多心了。
第二天醒来见到这位长兄,男人对她不闻不问。
到了学堂进学,谢凌也照旧在甲班授课,对她如同寻常学子,没有给过她多余的眼光。
白薇雨从乙班过来找她时,见她似乎想着心事,于是便笑着道:“可是在担心谢公子会不会因世子给你送信的事怪罪你?”
“阮姑娘,你就放心吧。”
白薇雨对她眨了眨眼睛,“我已经替你跟谢公子求情了,有我在,谢公子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阮凝玉没想到白薇雨真的替她给谢凌说好话了。
怪不得。
她还在想,这么秉正无私的谢凌,怎么会放过她。
原来是有白薇雨这个未婚妻的原因。
于是阮凝玉道:“谢谢你,白姑娘。”
白薇雨发髻上也是戴着那支白玉兰簪子,闻言哼了一声,“我同你之间,还用计较这么多么?”
阮凝玉会心一笑。
她回忆着今日见到的谢玄机,依然清高疏离,鹤骨松姿的,依旧是那个日下无双的长安谢郎。
男人对她恢复了往日的淡漠。
她想,她那夜看到的眼神,那个危险又克制的男人……果然是她看错了眼。
这才是她熟悉的谢玄机。
因初九那日要去登高,白薇雨约了她散学后去逛京城的成衣铺子,阮凝玉欣然同意了。
白薇雨一走,姜婉音便来了。
近来姜婉音总是来寻她,俨然将她当做了好友,阮凝玉盛情难却,日渐相处下便发现姜姑娘行事虽冲动暴躁,但胜在仗义爽直,很难不叫人喜欢。
阮凝玉也慢慢接受了姜婉音这位意外结交的朋友。
姜婉音跟她去外边坐着。
知道她头上的白玉兰簪子是白薇雨所赠后,姜婉音脸都黑了,声音也怪怪的:“那白姑娘送的簪子有什么好看的。”
“我闺房里的首饰比这些好看多了。”
姜婉音嫌弃道:“改日我带一些给你。”
见她如此傲娇,阮凝玉的心柔软下去,眸里蓄着笑意,却也没拆穿对方。
姜婉音知道她要同表姐们去登高,于是便约了她重阳节之后去骑马玩。
说着说着便提到了她那个庶妹。
眼见姜婉音带戾气地拧眉,阮凝玉便知道许是姜知鸢又搞事了。
于是她问:“姜知鸢怎么了?”
“也没有什么。”
姜婉音从来都不喜欢这个庶妹,总觉得对方急功近利。
尤其是那两次阮凝玉都揭穿了姜知鸢的企图后,她更觉得这个庶妹骨子里十分下贱,竟然能置家族于不顾干出那种事。
姜婉音唇抿了又抿,“她想勾引太子被我们发现后,我回家就告诉了娘亲,她险些犯下大错,娘亲就按家规处置了她。”
“可没想到昨天这小蹄子竟然跑到我爹跟前卖惨,爹反而将我跟娘痛骂了一顿!”
阮凝玉抚平着膝盖上裙裾漾出来的褶皱。
姜知鸢前世从一个将军府的庶女坐到盛宠贵妃的地位,心计非同小可。
说起来,姜知鸢同她挺像的,同样出身低微,依靠着男人的宠爱变现成向上爬的资源。
其实这样也无可厚非。
但她跟姜知鸢的地方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好比她虽然渣了沈景钰,重新攀到高枝后却没有反过来拉踩对方。
前世慕容深宠爱过姜知鸢一段时间,对姜知鸢是恩重如山的。
可姜知鸢利用完慕容深,便同信王勾结。
在前世慕容深最委靡的时候,那致命的一击便是姜知鸢给的。
在慕容深被架空时,姜知鸢用无比恶毒的言语刺激着男人。
加上前世姜知鸢给她下毒,所以阮凝玉根本没办法不将姜知鸢视若眼中钉。
都是同类,她深知姜知鸢手段的可怖,所以这辈子在对方成长起来之前,她必须要将姜知鸢踩在地下,让对方永远翻不了身,她才能安心。
阮凝玉道:“像姜知鸢这样的女子,惯会装可怜,而你与姜夫人都是强势的性子。”
“可是太过刚硬强势,便会越显得姜知鸢弱势,就算你同姜夫人再有道理,令尊也只会越发怜惜这个可怜的二女儿,这样反倒是给了姜知鸢博同情的机会。”
听完,姜婉音若有所思。
两人分别后,又再上了一堂课。
用过午膳后,阮凝玉想着这时候七皇子应该在男人的斋房。
已经有好些日子没见到慕容深了,阮凝玉担心他会不会又在皇宫里被人欺负了,又担心谢凌对他要求过高。
慕容深在她眼里如同只雏鸟,她怎么也放心不下。
于是便打算去谢凌的斋房看望下七皇子。
刚进那寂静的庭院,阮凝玉却被守在斋房门口的负雪给拦住了。
负雪看见她脸上便写满了厌恶,“表姑娘,这里是公子的斋房,你来这里做什么?!”
阮凝玉素来知男人的这个侍卫不喜她,于是便想跟他争执起来。
这时,门窗掩上的屋内便传来了道声音。
“外面何人在喧哗。”
听到谢凌的声音,负雪这才面色收敛,他朝着那扇门低下了头。
“主子,是表姑娘,她说……要进来。”
男人默了默,便道。
“让表姑娘回去。”
负雪闻言,便对着阮凝玉投去了“果然如此”的轻蔑神情。他就说,公子怎么会见这般轻薄无礼的表姑娘。
阮凝玉见慕容深心切,正想强行推开门进去时。
“若表姑娘相信为兄,为兄自会将七皇子教好。”
阮凝玉的脚步顿住了。
她隐隐约约能听得出来男人语气里的一抹不悦。
他虽然说话不紧不慢的,但她知道他这是在警告她,不要妨碍他传道授业。
不然他若是不高兴了,未必会履行先前的约定。
负雪已经拦在了她的面前。
阮凝玉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垂下眼帘,她想,罢了,便相信男人一回吧。
只是她不明白,她只不过是想慕容深一面,又不会久留,谢玄机又有什么拦着的必要。
阮凝玉隔着门扇扬高声音:“既如此,表妹便不叨扰表哥与七皇子了。”
“表妹还要回去上堂,便先离开了。”
外头女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谢凌在屋内提笔写了几个字,抬头便见坐在他面前的七皇子已经无心看书了,举着的毛笔停在空中。
少年的眸正看向窗外,唇也紧抿,似乎恨不得透过那些门扇看到外头的表姑娘。
谢凌道:“读书,便要全神贯注,目不旁视,而不是想着其他。”
“专心些。”
慕容深这才收回目光,敛着眉眼说了声,继续下笔。
可谢凌就是觉得,少年的心思依然在屋外。
世家骄子的他向来眼高于低。
故此七皇子在他身边跟了多日,可是他怎么也对少年不满意,更不明白阮凝玉为何要帮助七皇子,她究竟是看上了他的哪一点。
与物无竞的谢凌这会儿竟生出了比较的心思。
他用挑剔的目光注视着少年。
这时他的目光又落在了慕容深崭新的衣裳上,今儿的袍子比之从前见七皇子时都要更为的华贵,上边绣着的蝙蝠纹也衬得对方一表人才。
慕容深见他注视着身上的锦衣,于是默不作声地捋平了下绣着金边的袖口。
“这是入秋了阮姐姐叫人用新料子为弟子做的袍子,阮姐姐心地善良,一向待弟子极好。”
慕容深还适时地露出个笑容来,灿如朝阳。
少年说完,便无声地观察着眼前的男人。
谢凌注视了他半晌,便淡淡地收回了目光,似对这个话茬不感兴趣。
谢凌叫他继续看书,七皇子照做。
明明对他来说是无关痛痒的事情。
可是谢凌这会儿看着屋内的七皇子,心里却生了一股无名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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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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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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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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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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