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
一阵不太齐整的脚步声,惊醒了正准备出动的城狐社鼠。
一支百人队自城东崇新门,依次跑步进入城中。
有人打开窗户,瞅了两眼随即关上。
周边便响起一声声的嘀咕。
“怎么有驻军进城了?”
“只有一支百人队,应该没啥大事吧?”
“听说录事司又炸了?”
“这几天是不是疯了,又是半夜放烟火,又是驻军的,这些狗娘养的官府,只知吃喝啥正经活都不干……”
“行了,别叫,招来丘八,也不跟你讲道理!”
于是,街面又只剩下了踏踏踏的脚步声。
这支百人队,一半来自步军,一半来自水军。是以服装杂乱,兵器各异。
有执刀握枪的,有负弓带弩的,还有的举着鱼叉拿着短矛。
还有几个光着脚板跑步,在深秋的杭州街头,显得尤为碍眼。
领兵的,是驻扎于皋山的镇戍军百夫长屈玫。
杭州驻于城外的镇戍军共有三支,两支步军一支水军,共三万余人,皆归行省万户府管辖。
年近四十的屈玫已经在军队里待了近二十年,少年时一腔热血,立志从军救国。可是刚上战场,整支部队就跟着长官降了元军。热血没了之后,便安安静静地继续在军中混着。从新附军到镇戍军,混到了如今的百夫长位置。
此次北上的任务,让屈玫有些摸不着头脑。
名为押解犯人,却必须得保护好人犯。而且走海路北上,让他们这些步卒也感到很诧异。不过当兵的,不可能去质疑上峰的命令,服从便是。
让屈玫略觉兴奋的是,此行的目的地是大都。好歹作为元国军队的一员,别说大都,连江北都没去过。真要到了大都,回来可以跟别人吹好些年了。
“哎,听说要坐海船北上,会晕船吗?”
同行北上,双方最少得合作半个月时间,两支不同部队的士卒便开始彼此搭讪。
“没事,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对对,我第一次上船,恨不直接跳海里去。后来吐多了,就没啥感觉。”
“上了海船,还得诸位多关照啊!”
“包在我们兄弟身上,到时给你拴桅杆上,怎么吐都掉不进海里……”
“哈哈!”四周响起善意的笑声。
眼见东南录事司已在眼前,屈玫抬起手,轻声喝道:“现在开始,噤声!不得私下闲聊,否则……”
“老大,没事啦,难得出来一趟,这任务又不难。”
“就是,反正不是去打仗,且当到海上游半个月再说。”
嘻嘻哈哈声音依然,屈玫斜了这些不太听话的兵丁,也没多说什么。
毕竟这支百人士卒,并非全是自己的手下。管太严了,确实有些没必要。
将这支队伍留在录事司衙门之外,屈玫独自进入。不到一柱香时间,屈玫便陪着两个汉子走出录事司。
一个汉子黑布蒙头,不断地扭着不甘不愿的身子。另一个汉子一边扣住他的肩膀,与屈玫打招呼。xǐυmь.℃òm
队伍随即转身,踏踏踏地离去。
衙门外,恭身而立的捕头缓缓地直起身,长长地舒了口气。
这尊大神,终于走了!
虽然多拖了两天时间,也难免被录事大人骂上几顿,但到底没有发生太大的意外。而且这两天的收获,足以弥补受到的折磨。
捕头揉着袖中的疙瘩,手一挥道:“走,回去睡个大觉去!明天晚上,哥请大伙去吃顿大酒!”
身后,却没有传来欢呼声。
捕头皱着眉头回身,却见几个手下正目瞪口呆地看向街角处。
几个黑衣蒙面人,正从街边大摇大摆地潜行而过。
“不会吧,这些该死的,还来?”有衙役呻吟道。
“不对,好像不是冲咱们录事司来的。”
“头,要不要跟过去?”
捕头捂着嘴,打出一个不太舒畅的吹欠,随意指向一个衙役,说道:“跟去看下,要是过路的,就不用管了……”
被指着的衙役,心有不甘,却只能扭着酸软的腰脊,不紧不慢地上那些黑衣蒙面人。
蒙面人一路向西,片刻之后便过了御街。
隐隐间,似乎又有几个黑衣人与其汇合一起。
跟随其后的衙役便顿住了脚步。御街的那一头,是西南录事司管辖,职权所限,管不了!
于是,打着吹欠挥挥手,转身而去。
果然……
隐在衙役身后的一个黑衣人,两眼露出兴奋的目光。待衙役消失不见之后,站起身手一挥,街巷的各个角落中,又出现了一些黑衣蒙面人。
众人继续交替潜行,过了御街,又穿过数条巷道,便来到后宅市街的龙翔宫墙外。
一道丈余高的院墙,似乎将黑夜中的杭州城隔成两个世界。
院墙之外,只有秋风与寂寥。
院墙之内,灯火依旧,还隐隐传来嘻笑的传道声。
以及杂糅着脂粉与酥油的腻味。
领头的黑衣人打出手势,几个探爪便飞向墙头。
“嗖,嗖,嗖”
三个黑衣人同时窜上,脚在墙面上蹬了两步,随即翻进墙院。
“谁?”墙院内传出一声吼叫。
显然,进去之人已经被巡逻的僧兵发现。
但是,没有一个黑衣人显示出紧张的神色。依然三人一组,翻墙而过。
足足有三十余人!
随着院内响起的打斗与呼叫声,不过十数息时间,三十余个蒙面黑衣人便全部落于寿宁寺的院墙之内,随即三人一组分散而开。
这是一群训练有素且纪律严明的黑衣人!
有人拦住巡逻的僧兵,有人迎向跑来的和尚,有人撞翻酥油灯,有人开始点起火把。
负责巡逻的僧兵,个个腰粗膘肥,看着结实,跑起来一身肥肉迎风而晃。
手持朴刀的黑衣人,下手极为利索。两人主防,一个主攻。或是一刀毙命,或是拿刀背直接将和尚敲晕。
所过之处,和尚们如秋后的被收割的稻子一般,倒成一片。
“咣——”急促的钟声刚刚敲起,敲钟的和尚便倒在血泊之间。
厢房之中,响起慌乱的莺莺燕燕之声。夹杂于其中的,是一声声怒吼。有人冲出,见到如同鬼魅般的黑衣人,立时又缩了进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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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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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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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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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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