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的判官,只好让衙役把这些人全都扶着离开城头。
四周终于稍微地安静下来,李邦宁转过身看向蒲居仁,冷然说道:“本官给蒲家两个选择,一是蒲师文立刻出城,前往福州。我既往不咎,而且允诺你们的依然算数,泉州市舶司提举可以姓蒲!”
若蒲居仁可以做得了主,他早就一百个同意了。父亲此时离开,提举只能自己就任,多好的结果!
可是他既左右不了父亲的选择,更理解不了父亲的做法,理解不了为什么要用代价最大的方式来反抗代表着皇帝意志的怯薛军。
于是,只能继续叩头。
转瞬之间,脑袋上已经被血与泥糊成一团,看着既狰狞却又可怜。
“其二,若两天之后,令尊依然不肯病愈,到那时别怪我不留情面。数罪并罚之下,恐怕蒲家的后果,难以预料!”
蒲居仁终于不再叩头,跪在地上回头仰望紧闭的内城城门,血与泪自眼中缓缓淌落。
作为泉州之主蒲寿庚的长孙,他本该是泉州城身份最为高贵之人。可是二十余年来,在父亲的棍棒之下,始终活得战战兢兢。
祖父在时,自己还能求得些许庇护。祖父一走,父亲再无任何顾忌。
父亲今日若肯服输,自己有朝一日依然仕途有望。可是再僵持下去,哪怕能熬过这一关,自己所期望的前途,必将化为泡影。xǐυmь.℃òm
朝廷哪怕暂时放过蒲家一马,也不可能让自己再有任何机会染指泉州。
有强横而无理的父亲在,蒲家就不应当将自己养育成人!
“父亲——”蒲居仁仰头嘶嚎,声若泣血。
城头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内城虽然被蒲家控制,其实凭借的只不过五六百家奴。这些人平日里打家劫舍、欺男霸女可以,真要对上正规的官兵,绝对不堪一击。
把自己一个人扔到城外,父亲的意思很明白,必须以自己的卖惨来博得那些乡亲的支持,争取可以挟持民意来逼迫怯薛军让步。
可是,父亲明显高估了那些老货对蒲家的忠诚。
“父亲——”蒲居仁又是一声惨嚎,狰狞的脸上现出一片茫然之色。
父亲,决定放弃自己了吗?
既然做不到父亲要求的事,即便回到内城,也得被他打废了吧?
或许,他是希望以自己的生命,来激起泉州故老的兔死狐悲?
蒲居仁咬牙站起,提着一根木棍,最后看了一眼无动于衷的城头。回过身,发出一声惨厉的尖叫,四肢鼓起,向李邦宁直冲而来。
“站住!”李邦宁既惊且怒,脚步略略后顿,却又生生定住。
“啊——”蒲居仁继续狂叫着冲来,如一个奔向地狱的恶魔。
可怖的五官在李邦宁眼中迅速放大,让他的呼吸为之一滞。
“咻——”
一根羽箭自侧射出,贯入蒲居仁的眼眶,箭尖透脑而出。
蒲居仁仰面而倒,一只眼盯着鼻尖处颤巍巍的箭羽,死不瞑目。
冷汗渗满李邦宁的后背,虽然蒲居仁就是冲到跟前,自己必然能躲得开他手中的棍棒,但是这个突如其来的惊吓,还是让李邦宁心悸不已。
蒲家,竟然也有如此悍勇的子孙?
还好今日下手,若让此子成长起来,也许又是一个蒲寿庚。
眼角扫过,那些老乡亲们都已不在身后,应该没人注意到蒲居仁被射杀。
民意,确实是把双刃剑。李邦宁想将蒲家连根拔起,就必须顾及到泉州的民意。哪怕他们现在不敢反对,事后来个万民请愿,自己也必然吃不了兜着走。
所谓法不责众,但凡百姓聚众闹事,不管事出何因,总得有人来背这个黑锅的!
正因为如此,自己不愿意让镇戍军攻打内城,军事手段只能作为最后迫不得已的选择。
却不知甄鑫那贱货,到底能不能把蒲家私兵拖住。
最多只能再拖两天时间了,否则哪怕蒲家私兵回来一部分,也必将是一场血战。到那时,泉州糜烂,自己只能提着脑袋去见皇帝。
……
海面上黯淡无光,船行得很艰难。进入福建海域之后,沿着海岸线便布满岛礁。可是蒲均文却不敢停下。
下们也知道后面一直有敌船在紧追,虽然个个饥饿无力,也没人有抱怨之声。
他们的希望,还在近百里外的泉州,似乎触手可得。
可是,绝望却已经先到了眼前。
当十几艘打着灯笼的快艇将这两艘逃窜中的货船团团围住的时候,所有的伙计全都不战而瘫!
两天两夜不眠不休的奔波,肚子里几乎没进过一粒粮食,铁打的人也撑不住啊!
“船上之人,可是蒲均文蒲公子?”熊二站在船头,一根挂着灯笼的长杆直接悬在蒲家的货船边沿。
他们似乎不想赶尽杀绝?
也许,那张纸条就是他们留给自己的生机?
蒲均文挣扎着爬起。一个伙计急忙拦住他,劝道:“公子不可前去送死,我等拼死也得护住公子的安全。”
蒲均文惨然地摇着头,说道:“别说兄弟们已经没了一战之力,即使有也根本打不过他们。我去瞧瞧,哪怕他们杀了我,我也得想办法给兄弟们争取活命的机会。”
“公子,不可……”伙计们大为感动。
这两艘船上的伙计,全都可以算是蒲家之中对蒲均文最为忠心之人。为蒲均文死战没问题,前提是蒲均文得活着回去替他们照顾好自己的家人。
当然,若是蒲公子愿意以他一人的性命换取大伙的安全,那自然更好。
众伙计大为感动,跪倒在地,个个真心诚意地哭道:“公子一定要平安回来。”
“我发誓,此后为牛为马,定当报答公子之恩!”
“我,我也发誓……”
“公子若死,属下绝不苟活!”
“我,我,我……”
蒲均文心里苦笑,自己在蒲家毕竟没有太多的资源,哪怕好不容易培养出一些忠诚之士,这忠诚度也是有些堪忧啊。
还好,自己本来就没指望他们能为自己与日月岛的人真正死战到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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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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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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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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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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