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位于惠州路南部沿海一带最大的盐田——淡水场。
自人类发现海洋之后,大海便成为食盐的最主要来源。最早时,人们将海边的咸土直接刮取,淋制卤水。后来,又将附着泥沙的海水装入盆锅之中,以柴火熬煎,蒸干水分之后获得海盐。
宋室南迁,福建率先出现晒盐之法。即将淋出的浓卤置入浅池之中,利用日晒自然结晶成盐。这种方法不仅大量节省了煎煮的柴薪,也让制盐效率得以极大的提高。直到千年之后,晒盐法依然是海盐的主要生产方式。
晒盐法的出现,使盐税收入大涨,如今朝廷财政之中有过半的财源便来自于盐税。
农夫种田,收获再多也需要种子。商业贩售,利润再大也需要成本投入。
盐,却不需要。
不受季节限制,无需考虑春种秋收,这一片片的盐田,只要是无雨的日子,就可以有源源不断的收入。这,才是真正的无本而万利。
逐利是商人的天性,也是任何一个朝代官府的天性。
利润越大的领域,官府总是希望可以令其产出更多的利润,以填补官府永远也填不满的欲壑。
于是,越来越多的平民,被强行充为盐户。越来越多的沿海之地,被开发为盐田。越来越多的财富,流向官府流向掌权者流向各地豪强。
日日将自己浸泡于卤水之中的盐户,却依然什么都没有。
冲到海岸,绕过一大片盐田之后,五个海贼模样的汉子,看着数间徒有四壁的房舍,破口大骂。
“谁让老子来这地方劫粮的?”
“你确定他们是让咱过来劫粮,而不是劫盐的?”
“别哆嗦,快去找粮食!”
“这鬼地方,能找到多少粮?”
满脸倒霉的汉子们,骂骂咧咧地冲进房舍,叮叮咣当地四处搜寻。不久,又骂骂咧咧地出来。只有一个汉子,手中拎着一个大若拳头的米袋子,瘪得可怜。
屋外的盐田里,十来个将裤脚卷至腿根的盐农,看着这群海贼,一脸麻木。
“你们的粮食呢?藏哪了?”一个汉子抽出一把腰刀,怒吼道。
无论距离远近的盐农,似乎都没人听见他的吼声。
持刀汉子越发生气,扬着刀子便向最近的一个干瘪盐农扑去。脚刚踏入盐田,溅起一坨盐泥,自脚而腿,由麻而刺,滋滋的疼。
汉子惊叫着拔腿而起,连滚带爬地回到田埂之上。
其他人哈哈笑着,随之相对傻眼。
几个人跑这么大老远过来就借了这么点粮,回去如何交代?
可是就算剁了这几个穷鬼,也搜不出粮来啊!
一个脑袋在破屋后突然闪现,随即又消失不见。
“站住!”两个汉子从屋后包抄,旋即拎出一个胆战心惊的小子。
与盐田里始终呆滞的盐农一样,这小子也是干瘦如柴,全身上下裹着灰白的盐泥。
拎在手中,如同一团被腌干的破被子。只有两只还在转动着的眼珠子,让这小黑子显得有些生机。
“放,放开我……”小黑子也不挣扎,只是可怜兮兮地说道。
“粮食放哪了?”
“都在屋里了……”
“别蒙老子!那些粮最多够你们吃一天,明天你们就准备吃盐吗?”
“真,真的没了……”
“不说,老子就把你炖了!”
“别啊……几位爷……”
“快说!”边上的汉子不耐烦地举刀欲剁。
“我,我说……求你们先放我下来……”小黑子带着哭腔说道。
汉子“嗵”的将其贯于泥地之上。
“距此五六里,是淡水场盐监所在地。他们每天日落时会派人过来收盐,再把第二天的粮食份额发给我们。”
这么抠?不过似乎也能理解,这么做是防止盐户逃跑的最有效手段。
汉子们面面相觑,就算在此等到日落时分,也不过等来又一包拳头大的粮食。
“最近的村子,离这多远?”有汉子问道。
“不,不是很清楚……大,大概有个二十多里吧……”
去村子应该可以抢到粮,可一来一去就入夜了,就算抢到粮,还能跑得回来吗?
“哎,我说……”一个汉子低声说道:“可以去盐监所看看……”
几个汉子眼睛同时一亮。
“小子,认得盐监所以哪吗?”
小黑子呆呆地点了点头。
“立刻带我们去,否则,杀了你……”
“不,不要……”小黑子哆嗦道:“那里有好多人,会,会被杀的!”
“有几个人?”
“最,最少三个!”
“三个?怕个鸟!走,赶紧带路!”
“赶紧的,如果找到粮食,有多的话就分给你一点。”边上一个汉子不耐烦地侧过刀背拍着小子的黑脸。
“真,真的?”
“真的,赶在天黑前能回来,就分你一些!”
小黑子侧过头,对着盐田里的盐农挥着手,没见回应,还待跑近些,被汉子一推,只得跌跌撞撞地在前领路。
小黑子看着干瘦,跑起路来倒也不慢。不到两刻钟,几个汉子便瞧见一座独门独院的石头房子。
小黑子再不肯上前,汉子们也懒得管他,直接冲到房前,一脚踹开院门,大呼小叫地一拥而入。
这些人动作倒是利索,不过盏茶时间,便拥着一辆小车子冲出院子。车子上,堆了最少百斤的粮食。
“我,我的粮食呢……”趴在路边的小黑子,有气无力地扬手喊道。
“滚!老子不杀你就不错了,还指望分粮食?”
“哈哈,要不跟老子回去,连锅炖了当配菜!”
小黑子扬起的手,无力垂下,眼睁睁地看着一群汉子呼啸着离去。m.χIùmЬ.CǒM
直到人影消失不见,小黑子才站起身,从草丛中摸出一把解刀,施施然地进入院中。
被打晕了两个,还有一个捂着如肿胀如猪头的脑袋,靠在墙角,对着小黑子怒目而视。
每个盐场设有三个小官,司令、司丞与管勾。这三个人,应该便是。级别不高,却是实实在在的朝廷官员。
场面不算激烈,估计那几个贼子进来没费太多力气便解决了这三个人。
小黑子手持解刀,走到猪头脑袋边上,照着他的脖颈轻轻一划。
猪头脑袋瞪着难以置信的目光,来不及求饶,就此含恨而去。
小黑子又杀了一个,留下一个昏迷者,把解刀随意一扔,离开这座盐监所,就此消失在即将苍茫的暮色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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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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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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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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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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