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善是枷锁,因为人性自私,宽以待己严以律人是人之常情。那些不被欺负的善人都是假善人,都是伪善。只有会被“宽以待己”的自私之人“严以律人”的善人才是真善人。
因为真善人“严以待己,宽以律人”,他们的道德底线高,他们的脸皮薄,就像个穿着布衣的士兵,面对着太多以厚脸皮为铠甲的人,除了被欺负还能怎么样呢?
竹季远没有等来韩振海的回答,他自己说道:“所以啊,延寿教已经太善了,以至于有些人把延寿教当成开善堂的了,予取予求。老人送到教里让你延寿教养,社会治安让你延寿教做,收税要你延寿教帮忙收,摊派要你延寿教第一个交。这还不够,看到你有几匹马,也要伸手就拿。问一下为什么?不为什么没有理由。问一声凭什么?不凭什么,就凭我是官你是民。问那么多,抓了,抓了就打。”
“现在我再问韩大人,若延寿教还当真善人,您会站在这儿吗?不会。因为延寿教如果是真善人,马场里的马您已经都牵走了,哪还要抓我呢?就算只是想打我几下开开心,我延寿教教徒若是没有派人把您围在城里,您也不会站在这。因为抓就抓了打就打了,就当让京里来的公公开心开心,而我是民您是官,我受点委屈算什么。”
“韩大人啊。我很久之前就不想让延寿教当真善人了,别看延寿教在外面威风得很,我这个后勤司司长有时候看着那一笔笔本不应该掏出去的支出,只会牙痒痒的。您看,都把我逼得不像个读书人的样子了。”
“可惜啊,我还真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看您把医师都叫来了,我估计是死不了咯。”
一直沉默的韩振海看到坐在椅子上被松绑的竹季远朝牢房的墙壁看了一眼,心里突然一跳,赶紧说道:
“摁住他,让医师给竹先生治病。”
竹季远刚奇怪自己又被摁住了,忽然反应过来:“哈哈哈,韩大人莫慌。我怕疼,没有撞墙而死的勇气。要是被撞死,那可太疼了。”
韩振海本来想说什么,但只是伸了一下手对从身旁经过的医师说:“若是竹先生没有大碍,就送他自行离开吧。”
说完之后韩振海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牢。
直到见到外面的亮光,听到城外远远传来要求放人的潮水般的喊声,呆立着不知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的幕僚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大人大人,城外的延寿教教民越聚越多了。这……怎么办才好?”
可韩振海在听完他的话之后却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上城墙看过,围城的人里面老人多吗?”
他的幕僚没想到韩大人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但仍然努力理解观察使大人话中的深意,强行答道:“是的大人,老人不少,一些颤巍巍走不动的老人都过来了。那延寿教为了造出人多势众的假象,把快走不动路的老人都叫来凑数,定是虚张声势。我这就去跟守城官兵们鼓鼓劲,跟他们说那延寿教别看人多,纸老虎一只罢了。”
说完幕僚转身就要走,韩振海在身后制止了他:“别去了,等竹季远出去了事情就过去一半了。”
他的幕僚一喜:“大人,那竹季远松口答应了?那可真是好事。不过要不然还是关着吧,稳妥点,让他派人送个信出去肯定就能把人都散了。”
韩振海深深叹了一口气,自己这个幕僚之前他认为是自己最得意的手下。因为对方是一名举人,虽然因为一些原因没有踏上仕途,他也是一名举人啊!虽然是自己当上观察使前夕对方才投奔过来的,可人家一名举人愿意当你的幕僚,韩振海岂有不满意的。
现在一对比自己的举人幕僚和周宇的秀才司长,唉,人比人得扔。
眼前这个蠢到让自己发昏,牢里的那位怼得自己说不出话来,真是……
韩振海真的不想给自己的幕僚解释,延寿教的二号人物竹季远自己这个三品观察使大人现在是一个指头也不敢碰。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竹季远都不怕死了,他要真发性子砍了他的话连半刻的舒爽都不会有,只会立刻疑神疑鬼城里会不会有延寿教的人冲去打开城门,然后几万人杀进来。从今后晚上睡觉都睡不好。
好在身后传来的声音解决了韩振海不知道该怎么跟自己的举人幕僚解释的尴尬情况。
竹季远被人扶着从牢里走了出来,嘴边的血被擦干净了,但胸口的血迹却是擦不干净了。
“韩大人,那小人这就走了?”
韩振海看着他胸口的血迹,说道:“换件干净的衣服再走吧。”
竹季远笑着摇了摇头:“我那花魁妻子总说我读书人的酸味重,今天让她闻闻我读书人的血味,让她心疼心疼我。无妨,小人告辞。”
看着竹季远被人扶着走出去好几步,韩振海皱了下眉头,还是忍不住对着他喊了声:“竹先生若是愿出仕,我可……”
竹季远用笑声打断了韩振海后面的话,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
“韩大人,我会和教主说您讲的这个笑话的。就冲您这个笑话,我会让外面延寿教的教徒们都撤走的。给城里的大家添麻烦了。”
看了眼愣住的幕僚,韩振海对他说:“你去,好好护送竹先生开城门出城,莫要出岔子。”
说完之后,韩振海转头去找李公公。他现在已经没有力气生这位公公的气了,他现在只盼着接下来李公公别给他再惹这种麻烦就谢天谢地了。琇書網
他得和李公公商量一下怎么面对周宇接下来的交涉,作为延寿教教主,他是不可能对这件事视而不见。绑了竹季远用了刑,好在很快就放了,若是过一个晚上,不知道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
韩大人的脑袋里忍不住会想——延寿教会派兵吗?如果他们真的一步不退,难道真的会起兵造反?
延寿教可能造反的念头一旦进入韩振海的思考之后,脑袋里的转动就停不下来。
有许多声音告诉他延寿教没有造反的理由,可还是有许多细节和过去忽略的信息在刺激着他告诉他延寿教就是在为造反做准备。
只要进行有罪推定,将延寿教造反当成事实,那么过去那么多的“灯下黑”和掩饰,很快就都能成为造反的准备和证据。
韩振海明明没有走多快,却满头大汗气喘如牛。
“大人,大人您怎么了?”
韩振海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了,太可怕了,他觉得自己要是再想下去就要昏过去了。
自己刚接手的安右道竟然潜藏着这么大一个反贼,刚才竹季远说的五十万教徒的反贼,已经足以颠覆天下了……
不可能的,那是自己吓自己,不能把自己吓坏了。
“大人要回去休息一下吗?”
“嗯,不去李公公那儿了,回家里。城围若是解了来告诉我。对了,若是别人问起别说我回了哪里,就说我去了李公公那儿,知道吗?”
“这……是!大人。”
开始隐匿行踪,韩振海终究还是被吓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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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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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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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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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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