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轩辕岛上的律氏一家还是毫无和睦之色。
律澜渟夫妇每日仍旧长吁短叹,谢兰若则每日围着体弱的孩子打转,至于总是孤立全家的律宗瑢,则仍旧在练他的剑。
今年的轩辕岛特别冷,室外已经不适合练剑了,所以律宗瑢就躲在室内练剑。
小时候,律澜渟曾经亲手为他打造过一个室内的练剑台,他曾在这里学剑,学着变得强大,也曾在这里,打败过一个又一个对手,一步步把自己的名声打响。
从小,他就以家族的振兴为己任,幻想着有朝一日可以走上江湖之巅。
养尊处优的公子,天赋异禀,又肯勤学苦练,手下未尝败绩,众星捧月,他对自己的未来真的充满太多美好的幻想。
可是,只要是幻想,总有被彻底打破的那一天。
他的认知第一次出现裂缝,是由无法与心上人成婚造成的。
他曾将这一切归因于父母的介入和药物的作用。
但直到遇到盛涉川,他才又意识到,一切只不过是自己根本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强。
他不但距离江湖之巅极其遥远,甚至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
即便已经过去将近两年,他还是无法说服自己忘记那天发生的一切。
在那个凌乱的卧房中,他看着李元锦被盛涉川欺辱,强迫李元锦跪地求饶,把他所有的尊严和骨头都打碎。
他多想扶起李元锦,给他盖上一件衣服,他知道他不喜欢这么狼狈地面对别人的。
可是,那天的现实却无疑在告诉他,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即便到了后来,再次与李元锦相逢,他也只感觉无颜面对对方——只要一想到自己曾经两次无能为力地与李元锦失之交臂,他便深深觉得羞愧,连曾发出过誓言的嘴巴,动过的春心,都觉得肮脏可笑。周身上下被打碎过的骨头,留下的骨痛,每到阴雨寒冬,更是刺痛他敏感而脆弱的神经。
他再也没脸面去见过李元锦,更没勇气去打听李元锦如今的处境。
一方面,他希望盛涉川能够待李元锦好,因为他不想让李元锦再受苦。
但另一方面,他也希望盛涉川不要对李元锦太好,他怕盛涉川对他太好太好,李元锦会渐渐忘了他。
他不愿接受李元锦彻底忘记他,或把他当成一个普通过客的那一刻。
是啊,一个普通过客……
即便自己再不愿承认,但终有一天,他还是要承受这种令他心碎的下场的。
律宗瑢想到这里,练剑的心情逐渐退却,片刻,他一个人站在练剑台上,孤零零地看着整个房间,大脑空白。
说实话,他其实早就忘了自己在干什么,为什么这么干,练剑的意义又是什么。
他只知道,这是他唯一能干的事。
他在室内发了很久的呆,直到有人来到室内,打断了他的思绪。
“少岛主,少夫人有请,说是孩子好些了,请您去瞧。”
听到来的婢女是谢兰若打发来的,律宗瑢颇觉扫兴,第一反应就是:“不去。孩子好了就好了,还叫我去干什么?”
“……”
“但是,当初,小少爷生病的时候,您也没去看……”
“……”
律宗瑢叹了一口气,感觉特别痛苦,只好转身走向门外,丢下一句:“我先去收拾下。”
说完,那名婢女如影随形,想要跟着律宗瑢走出室内,但律宗瑢却忽然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罕见地对女孩子也很凶:
“走开!不许跟着我!”
被委派来的女孩子明显被律宗瑢吓了一跳,律宗瑢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但他实在是太讨厌谢兰若了,以至于无法对她身边的任何一个人有所好感。琇書蛧
律宗瑢很别扭地赶紧去冲洗了身体,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擦干佩剑,硬着头皮走向谢兰若地卧房。
其实,这个卧房原本是他的。
但是,自从两人成婚之后,他在这里住过的时间少得可怜,一个巴掌都数不过来。
“夫君,你来了,暮儿很想你呢,暮儿快来,来见见爹爹。”
谢兰若早就得到律宗瑢要来的消息,早就把卧房内上下都收拾停当,连怀中的宝宝都被穿上了新做的可爱夹袄,被谢兰若抱给律宗瑢看。
律宗瑢很不适应谢兰若的热情,更不太愿意面对他们之间的这个“孩子”。
孩子从出生到现在,他几乎从未看过一眼,他说不出那种感觉,但就是总对这个孩子亲近不起来。
不仅孩子的百日宴他未曾出席,就连孩子的名字——律睢暮,都不是由他取的。
而律睢暮显然也跟律宗瑢并不太亲昵,尽管母亲在耐心哄他,但他一见到律宗瑢的脸,就毫无预兆地哭起来——这是小孩子见到陌生人才有的反应。
“吵死了,孩子哭得这么有力气,应该什么病都没有了,我来也来了,走了。”
律宗瑢恨不得赶紧溜之大吉。
谢兰若拦他不住,连忙冲身边人使了个眼色,手下的人会意,连忙按照计划行事。
律宗瑢走到卧房外的回廊上,正要一鼓作气离开,忽然,他听到不远处传来刺耳的打骂声。
“没用的东西!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还真拿自己当少爷也不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声音是从回廊外的小亭中传来的,律宗瑢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很快,他就顺着声音,看到了一个婢女正在用戒尺抽打一个身影单薄的小奴。
那个小奴跪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也不喊叫,只是无助地举起胳膊,遮挡一次又一次的抽打。
律宗瑢近来脾气虽然不好,但他本性善良,从来不忍心殴打下人,如今一见那小奴受辱,便远远地呵斥道:“谁在那儿喧哗,住手!”
律宗瑢说完,快步走向两人的方向。
而那个负责施暴的婢女一看是律宗瑢来了,脸色一变,连忙将那个小奴从地上扯起来,强行拉着他要逃之夭夭。
那个小奴显然也听见有人路见不平,出手帮他,他起身时“下意识”地冲律宗瑢的方向扭过头去,律宗瑢脚步快,转瞬间便只距离二人不过几丈远,可是,就在那小奴回身的瞬间,律宗瑢忽然停住了脚步,呆愣在原地。
而那个婢女见状,连忙扯着那个小奴走出几步:“看什么看,快走!快走啊!”
那个小奴似乎很怕这个婢女,被她一训,就再也不敢看律宗瑢,连忙跟着她想要逃离现场。
不过,就在他行走的瞬间,律宗瑢立刻被他略显残疾的右腿所吸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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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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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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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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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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