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蕖红笑着奔到门口,轻轻挽起了自己的兄长。
而闻蕖蕊似乎并不如自己的妹妹活泼,即便是在这样重要的场合,面对多年未曾见过的长辈,他的表情也始终淡淡的。
“见过剑祖,度掌门。”
尽管他的态度很是冷淡疏离,但是一举一动却十分标准,看得出也是受过良好的家教,并非孟浪骄傲之人,只是心性淡然,不爱做出热情的回应。
“抱歉,剑祖,度掌门,我家阿蕊性子素来冷淡,我与阿非这么多年了,也未曾调教好,叫你们见笑了。”
玄钰贞有些抱歉地冲两人笑了笑,她的表情有些尴尬和僵硬,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比起女儿,她似乎对闻蕖蕊这个儿子并不是那么喜欢。
“蕊公子从小就性格稳重,我看着倒是很好,见着他,我倒想起小时候的阿川呢。从前他小时候跟着师弟出门,也是这副冷淡样子,常常惹得师弟回家教训他,哈哈,如今想起来都是趣事呢。”
鸠什多罗口中的师弟自然就是指盛瑛越,他素来慧眼识珠,眼光独到,对学武的好材料尤为敏感,凭借直觉,他能看得出闻蕖蕊与他的父母不同,他骨骼清奇,身姿挺拔,身上有一种特别明显的习武之人特有的警觉和认真,他绝对是十分适合学习武艺的。
尤其……眼前的闻蕖蕊虽然表情冷漠,但那通身的气派却十分像年少时的盛涉川,就连说话时习惯性偷偷抚摸剑柄的小动作也十分像。
盛涉川年轻的时候很讨厌跟随父亲出门社交,每次不耐烦或者不自在,都会偷偷做这种小动作。
鸠什多罗看着眼前的少年,一时间想起从前,才惊觉那竟是十几年前的旧事了。
时光荏苒,当初那个努力生长,倾尽全家栽培的少年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他长出了繁盛的树冠,用茂密的枝叶,为整个嵩岳派投下可靠的荫蔽,让他们在整个江湖上有了最不可撼动的地位和至高无上的话语权。
可是,当少年成为栋梁,不再需要长辈的灌溉,他却与他们逐渐疏离,相去甚远。
鸠什多罗在世上已经没有任何亲人,对他而言,盛涉川就是他唯一的亲人。
可是,盛涉川自从接管了嵩岳派之后,又有多久没来看过他呢?
除非过节或者是父母的祭日,他会上门拜访看望自己的次数屈指可数。
鸠什多罗因此时常觉得伤怀和寂寞,可他同时又不得不劝自己,要接受这个现实,他是他的弟子,他的家人,但唯独不能是他的个人所有物。
即便是亲生父子,他们一生所要面临的都是“分别”和“放手”这两个命题,何况是师徒呢?
鸠什多罗不否认,他正是因为如此,才生起再收一个弟子的心思。
尤其,在得知律宗瑢的名声之后,他更觉对方或许能被他培养成又一个惊世骇俗的“江湖第一”。
律宗瑢的天赋真的不错,他的悟性很有当年盛涉川的风采。因此他才那么想要收他为徒。
不过,这种特别浓烈的想法,却在他看见闻蕖蕊的时候,渐渐有些动摇,因为眼前的闻蕖蕊气质真的太像盛涉川了,如果他的天赋也……
鸠什多罗还没开口询问,一旁的度千岁倒是先开了口:“听闻蕊公子自小师承昆仑派的掌门何宗武,前几年无倦曾去昆仑派修行剑术,回来后偶然提起过你,说你剑法精妙,昆仑派中所有的弟子皆不及你呢。”
一句话,彻底熄灭了鸠什多罗的收徒之心。
原来他早已“名花有主”。
昆仑派虽然不在四大门派之内,但是若说是江湖前六也是排的进去的。
何况昆仑派的何宗武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虽不及鸠什多罗,但也是位不可多得的一代宗师。
“回度掌门的话,都是倦哥谬赞了,论剑术,还是倦哥的好。”
闻蕖蕊说完这话,漆黑的眼眸忽然低垂了下来,眸光中飞速地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期待。
“不过……请问度掌门,倦哥最近好吗?他有没有跟来嵩岳派?”
闻蕖蕊的话很少,但当他提起度无倦的时候,话却明显多了一些。
“唔,他很好,他没有跟来,不过昨天我已经修书一封,让他来嵩岳派一趟,青城山距离这里十分遥远,就算日夜兼程,只怕也要将近月底才来。”
度千岁急急地把度无倦叫到嵩岳派,为得自然就是把李元锦的身世告知于他。
李元锦是他一母同胞的弟弟,他自然得有知情权,但是他并没有把这事在信上说清楚,只说是有要事相商。
“诶,算了,不提这个了,这次来是为了给小锦看病的,先让玉环去棠棣小筑那边瞧一瞧吧,她师尊的马车在路上耽搁了,得明日才来,先让她去看看小锦的情况吧。”
闻涤非见大家一直之间都只忙着寒暄,连忙催促着众人先往房里去,至于闻蕖红,他则趁机把她拉到一处僻静的地方。
“玉环,东西拿来了吗?”
玉环是闻蕖红的小字。
闻蕖红闻言点点头,将一包火绒丸偷偷交给父亲:“爹爹,这个火绒丸药效很猛的,稍有不慎,会对人体造成极其强烈的影响,你怎么一下子要了这么多?你要拿他们干什么呀?”
“好了,这个你就不要管了,爹拿这东西总归是有用的。”闻涤非此刻也顾不上药物的副作用,只想快点把盛涉川给治好。
“对了,我之前在信上说了,要你带一个人去棠棣小筑,让他假扮成咱家弟子的样子,假扮用的衣服你带了没有?”xǐυmь.℃òm
“嗯嗯,带来了。”
“好,你可千万要注意时间,别被人发现你带了其他人进去,不然……”
“不然咱们天命楼的脸可就要丢尽了!”闻蕖红佯装生气地撇了撇嘴,气鼓鼓地说道,“爹爹你别唠叨了,我自有分寸。”
“哎呀,你有就好!信你还不行?”闻涤非性格不羁,对子女的态度也十分随和,所以闻蕖红才敢这般顶撞于他,而他也并不怪罪,反而狠狠捏了捏小女儿的脸颊。
闻蕖红带着乔装打扮后的律宗瑢顺利地来到了棠棣小筑。
律宗瑢的容貌极其出众,很容易给人留下特别深刻的印象,因此在出门之前他特地对自己的容貌做了一番修饰,将自己的面目改得平庸了些。
度千岁正在明山中堂议事,负责接待他们的是度无忧。
度无忧因为母亲名声不太好的缘故,与很多世家女子都不是很熟,但闻蕖红天性可爱,惹人喜欢,两人浅浅交谈了几句,便算是认识了。
闻蕖红主动挽着度无忧的手,说自己看诊用的银针忘了取,趁机拉着她去找青城派的医女借医用的银针,并把乔装打扮的律宗瑢送进了李元锦的房间。
说来也巧,李元锦最近虽然在重病,而且又成了青城派的小少主,但他房间里安插的人手却很少。
因为李元锦还是不太习惯被那么多人环绕着伺候,而度无忧也比较知趣,只选了两个得力的奴婢为李元锦侍奉起居。
如今正是午时,李元锦御下十分宽松,见两人颇为困倦,便打发两人去隔壁的碧纱橱午睡,自己则靠在床头,藏在轻薄的纱幔之后,看着窗外的雪景发呆。
律宗瑢一个人走进房间,他没有察觉,但律宗瑢却看见了他消瘦的身影,正被冬日微弱的阳光映在寒风浮动的纱幔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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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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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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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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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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