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滴滴答答传来积雪融化的声音,李元锦困倦地揉了揉眼睛,感觉精神好了很多,只不过身体还是又酸又痛。
“醒了。”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李元锦晃了晃神,睁开眼睛,看见了盛涉川。
“掌门……对不起,我起太晚了……”
“没关系,你最近身体不适,就是应该多休息的。现在饿不饿?要吃点东西再睡吗?”
“……”
李元锦睁着眼睛看着对方,半天没说一句话。
他在消化盛涉川传达给他的信息。
什么叫?现在饿不饿?吃点东西再睡?
意思是他还可以继续睡吗?
而且是吃了继续睡?
他在让他做选择?
他可以做选择了吗?
李元锦完全清醒过来,有些害怕地看着盛涉川,他看见盛涉川坐在距离自己不远处的餐桌边,面前铺着一些书册和纸张,而他本人则将满头的青丝束起,执笔在写着些什么。
他的脸上很罕见地戴了一副金边叆叇,窗外的晨光透过窗扇,映在他的脸上,使他颇显青春年少。
虽然他比律宗瑢更为年长一些,但李元锦不得不承认,单论样貌,两人不分伯仲,只是盛涉川的形象更严肃刻板一些,看着就不好相处,而律宗瑢则总是亮晶晶的,像团温柔的火苗,惹人不断向他凑近。
“掌门你吃饭了吗?”
“我吃了,我让颜轻给你留下了饭,你想吃的话,现在就可以吃。”m.xiumb.com
“……”李元锦想了想,觉得腹中也的确有些饥饿,而且人家都特地给他留饭了,不吃实在浪费。
“吃吧,我刚好有些饿了。”
年轻无知的李元锦压根不知道这个回答会给自己带来什么。
等李颜轻扛着一个大食盒噔噔噔跑上楼,并给他竖起一个床上用餐的小桌子,还摆下六个大碗的时候,李元锦的脑袋彻底不会动了。
面前的早餐里都是大补之物,阿胶雪蛤金丝燕,老参鹿茸乌鸡汤,贵得李元锦都不知道应该怎么下筷子。
“这些都是我吩咐厨房为你做的,食材都经过处理了,特别好消化,你尽量吃,你体质太差了,需要好好补一补。”
“……”
李元锦踌躇了半天,他从盛涉川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的李颜轻。
李颜轻冲他笑了笑,挤眉弄眼地,一边把筷子交给李元锦一边压低声音说道:“吃吧阿元,都是给你的。放心吧,都没下毒。”
“……”
李元锦将信将疑夹起一块阿胶糕,小小咬了一口,眼睛还是盯着不远处的盛涉川。
此时的盛涉川应该是结束了工作,起身向李元锦的方向走过来。
俗话说无事献殷勤必有妖异,李元锦本来就防备着他,一看他动身,条件反射地向着床角缩过去。
盛涉川看到这一幕,难以自制地皱起了眉头:“干什么?我又不打你。”
“掌门……今天,今天你是怎么了?我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李元锦轻轻指着面前的早餐,“我不用吃这么好的,是不是厨房送错了,我就吃了一口,其他的都没碰的。”
“……”这次轮到盛涉川沉默,他看向警惕敏感的李元锦,想到他有可能从小从未对人这么善待过,反应异常也可以理解。
不过也正是这个举动,让盛涉川意识到对方可能从小便生活得很是辛苦。
他是世家公子,这辈子吃过最大的苦也不过是在屠日城受得那些煎熬,在感情上的求而不得。
而即便是在那样的情况下,他也不曾缺衣少食,因此他无法想象眼前的李元锦这些年的日子,并非“辛苦”两个字就可以一言蔽之的。
想到他有可能是度千岁的亲生儿子,且有可能流落在外这么多年,盛涉川一贯严肃冰冷的目光在再次面对他的时候,难免多了几丝温柔与慈爱,少了几分严苛与情欲。
“好了,你不用害怕,我只是觉得昨日很是对不起你,想以后对你好一些,你不会不肯接受吧?”
“啊?我……我接受,我……我接受。”李元锦声音小小的,眼窝却有点热热的,因为他忽然意识到对方在向自己道歉。
眼前这个曾经欺负他折磨他而且并不尊重他的人正在对他道歉,甚至像曾经的律宗瑢一样在费心思地哄自己。
“那就吃饭吧。”
“嗯。”
李元锦小声答应着,这才敢继续拿起筷子。
可是他心里原本是有委屈的,当这些委屈被眼前道歉用的食物围攻,便会瞬间变成泪水,轻轻落在木桌上。
盛涉川见状,用眼神示意李颜轻下去,自己拿起一张手帕,递给李元锦:“好了,别哭了,过去的事是我不好,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照顾你,先擦擦脸吧。”
“嗯……”
“阿元,其实我也是在昨天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对你很不好,昨天你和寒镶坐在一起,我才注意到你其实跟他差不多大,都是小孩子,从前我对你实在太苛刻了,以后我会像对寒镶一对待你,你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跟我说。”
李元锦点点头,继续嗯了一声,却不敢说别的。
在他心里,盛涉川的性子多少有些反复无常,今天说会好好对他不代表以后就会好好对他。
他早在他那里遭了罪,才不敢轻易信他。
盛涉川不知道他的心思,他见李元锦乖乖地擦干了眼泪,开始重新摸起筷子吃饭,以为他心情好些了,于是趁机想要试探他,看他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他想了想问道:“阿元,其实……今天我想给你做点你喜欢吃的东西,可是你来嵩岳派这么久了,我都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你平时喜欢吃什么?你可以告诉我,我吩咐人给你做。我们这边也有巴中的厨子,只不过做得没有你们青城派好吃。”
李元锦掰了一小块包子,小心回答道:“回掌门的话,我没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不用麻烦的,只要是掌门给的,我都喜欢。”
“这样啊……”盛涉川毕竟老练,立刻意识到李元锦的回答似乎言不由衷,像是在防备他。
他的眼眸轻轻转动,很快就想到了另一个办法来试探李元锦。
“对了,你还记得之前我跟你说过要给你做兔绒大氅的事情吗?今天我让裁缝来给你量一下尺码吧,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八了,很快就要过新年了,趁着这两天,我让裁缝快些给你做几件新衣服,也好用来过年穿。”
盛涉川停顿了一下,轻轻睨了毫无防备的李元锦一眼,突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阿元,你喜欢什么颜色?给你做玉菟色的好吗?”
“玉菟色?玉菟色是什么颜色?”
李元锦感到很奇怪,他从没听过这个颜色,于是好奇地看着盛涉川。
盛涉川仔细打量着他的表情,轻轻哦了一声,随口撒谎道:“玉菟色就是白色,像天上嫦娥怀中的玉兔一样,雪白的,很干净的颜色。”
“原来是玉兔色,好啊,我都听掌门的。”
“嗯,好。”盛涉川嘴角轻抿,像是笑了一下,帮李元锦添了一碗乌鸡汤,并仔细帮他把每一块乌鸡肉舀到一个单独的凉瓷碗里,转凉成合适李元锦入口的温度再舀给李元锦吃。
李元锦受宠若惊,心中那点顽固的委屈瞬间烟消云散,今天的盛涉川给他的感觉很像一个长辈,又或者说很像一个父亲。
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父爱,但像这么细致入微的照顾似乎只有自己的母亲才这样对待过自己。
如果他有自己的亲生父亲,对方也一定会这么照顾自己的吧?
李元锦小心翼翼地想着。
可是他哪里知道,此刻的盛涉川只是表面上在热心地照顾他,心中却早已升起一团疑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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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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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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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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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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