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锦赤着脚去穿地上的木屐,木屐还是盛涉川的,很大,他想要站起来,结果双腿却疼得站不直,一下子摔在地上。
李元锦顾不上疼痛,先查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有没有损坏,盛涉川连忙走过来把他扶起来,让他坐到凳子上。
“疼就别站着了,坐着吧。”
“嗯……”
盛涉川阴晴不定的情绪干扰着李元锦,李元锦觉得他像有病一样,对自己一会儿很好,一会儿很差。
收拾妥当后,盛寒镶终于如愿以偿被放了进来。
看到李元锦的第一眼,盛寒镶一向单纯的眼睛中瞬间闪过一丝异样的锐利。
他以前只在画像中见过自己的母亲,心中有一个自己设定的母亲形象。
在他的心里,母亲是英气勃发而坚强克制的,眼前人的五官虽然与母亲相似,但整个人却像朵被人工雕琢出来的冰凌花,圣洁而脆弱,很容易惹人垂怜,与母亲完全是两个人。
“你就是我继母带来的那个媵妾吗?你生得好标致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可爱的面庞上浮现出一丝天真的微笑,两个浅浅的梨涡很容易令人生出好感。
“嗯……见过少主。”李元锦有些紧张地点点头,他并不知道应该如何与盛涉川的儿子相处,尽管两人差不多大,但一个是儿子,一个是妾室,即便有盛涉川陪着,他也觉得很尴尬。
盛寒镶似乎看出他有些紧张,不由得轻声安慰道:“没关系,你别害怕,我没有任何恶意,我就是好奇,想来看看你。听说你长得很像我娘,可是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没有了母亲,我也不知道她究竟长什么样子,所以就很想看看你……你不会?不欢迎我吧……”
盛寒镶说话的时候声音里夹杂着一丝丝委屈,眼圈也红红的,看起来像是要哭。
李元锦哪儿见过这架势,生怕惹得这个小祖宗不高兴,就差站来赔礼道歉:“没有没有,我没有不欢迎你,你误会了……”
“行了,别理他,他就那个死样子。”
盛涉川摁住想要站起来的李元锦,嘱咐他乖乖坐着。
同时他又吩咐盛寒镶道:“如今你看也看完了,可以回去了吧?”
“干嘛呀,这位阿元哥哥长得这么像我娘,我对他一见如故,觉得他很是亲切,恨不得多跟他说几句话,爹你别那么小气。”
他说着拉过一个凳子,坐在两人附近。
父子两个一左一右把他夹在中间,把李元锦紧张地大气不敢出一口,只敢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他是陪嫁来的妾,不是正经八百的继母,身份上还是个奴婢,理论上他不能跟他们平起平坐。
好在盛寒镶似乎是个很天真可爱的小少爷,在看见李元锦紧张的动作后,他很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看起来有点紧张?”
“回少主的话,奴是掌门的妾室,没有许可,奴本不该跟你们坐同一张桌子。”
不等盛涉川说话,盛寒镶抢先啊了一声,随口说道:
“没事,没关系,你坐着就好,我们差不多大,你怎么跟我爹相处,就怎么跟我相处好了。你今年多大了?”
“……”李元锦听了他的话,也不敢接茬,只敢回头打量盛涉川的表情,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盛涉川目光很无奈,像是个许诺过把猫丢给别人随便玩的主人,跟他们两个说道:“寒镶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不用老是看我。”
“嗯……我今年十八岁。”
“是吗?几月生的?”xiumb.com
“十月。”
李元锦沉默了一下,因为他忽然想起自己的十八岁生日是在那个暗无天日、肮脏痛苦的蜃楼里度过的,别说一碗寿面,就是连滴水也没喝到。
之前律宗瑢答应他,会在他十八岁生日的时候正式跟他定亲,但后来……
“十月?我是腊月,你是哪一天?”
“初七。”
“我也是初七,我刚过完十七岁生日,咱们差了一年多一点儿。”
“嗯……”
李元锦听了他的话,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像是在附和他。
其实他不是很喜欢跟盛寒镶说话,对方虽然不让人讨厌,但问的那些问题却总是刺痛李元锦敏感的神经。
这一点,倒是跟他那个说话特别伤人的掌门爹很像。
“对了,我叫盛寒镶,你叫什么名字?我只听人都叫你阿元。”
“回少主的话,我叫度翾元。翾飞兮翠曾,展诗兮会舞,元就是元日的元。”
盛寒镶听到这个名字有些意外,他诧异地看了看这个既瘦削又美貌,脖颈上还带着暧#昧青¥紫的少年,想不到他居然会背出那么拗口的诗句。
“你懂诗?挺厉害的嘛。”
李元锦摇摇头:“我不会诗,只会这一句,是舅母教我的。”
其实,不仅这句诗是令狐娴教他的,就连那个名字也是令狐娴起的。
而且之所以起名叫度翾元,也无非是因为“翾元”两个字念快了就像是在念“荃沅”一样,能讨盛涉川的欢心。
他不喜欢这个名字。
他喜欢他原来的名字,李元锦。
元元本本的元,花团锦簇的锦。
就在李元锦乖乖接受盛寒镶盘问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盛涉川说了一声请进,结果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竟是郑婷君的脸。
郑婷君脸色有些为难,有些古怪,她看了看房间里的盛涉川和李元锦,犹豫了一下,说道:“掌门,有些话我想单独跟您说一下,您先跟我来一下吧。”
盛涉川闻言,立刻明白她想找自己说什么,马上起身,顺便催促盛寒镶道:“行了,时间差不多了,你快回去吧。”
“哎呀!撵我走干什么?看不见我在这里跟阿元说话吗?而且你们一会儿要吃午饭了吧?你先去办事,我要留在这里跟你们一起吃饭。”
“盛寒镶!别胡闹,赶紧回去。”
盛寒镶索性趴在桌子上不起来:“不走!不走!我就不走!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吧!反正我不走!”
“盛寒镶你就是有病!盛寒镶,我告诉你,吃完饭你要是还赖在这儿不走,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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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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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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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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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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