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厨房又给送了一些小米油和药粥,李元锦吃过之后,呼吸也变得平稳了许多。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下了一整日的大雪仍旧没有停止。
夜晚也没有月亮,他睁开眼睛,四下阒然,黑暗无边,只有房间中的地龙和体内的灼热让他切实地感受到他还活着。
“小颜……”
李元锦刚想要起身,忽然有一只大手从黑暗中来袭,接着狠狠扼住了他的脖颈。
“嗯……掌门……”
李元锦渐渐适应了黑暗,也认出了近在咫尺的冷香。
“我问你最后一次,青城派让你陪嫁的事,你自己愿不愿意?”
愿不愿意?
李元锦费解地看着眼前近乎偏执的男人,他很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这么问他?他一个贱奴,又怎能有不愿意的权力?
他没有。
为了活下去,他什么都愿意。
“奴……愿意。”
“撒谎。”
“……”
“你撒谎!”
盛涉川的手忽然无比用力,似乎想掐死李元锦,好像只有掐死了他,自己的苦恼也会跟着消失。
他不明白,为什么所有嫁给他的人,都情非所愿。
他曾经那么爱过陆荃沅,可对方直到嫁过来,才承认自己另有所爱。
还有那个度无忧,这个李元锦,他们都不想嫁给他!
难道老天爷在赋予他天赋与名利的同时,却非要带走他最在意,也最为遗憾的感情吗?
可怜李元锦根本不知道盛涉川在想什么,他只知道盛涉川可能很生气,非常非常生气,他在拿自己泄愤,自己必须尽力配合。
李元锦用哀求的目光看向盛涉川,手却试图宽衣解带,除了那种见不得人,上不得台面的本事,他想不出任何可以让盛涉川不生气的办法。
“奴……服侍掌门,奴……”
李元锦喘不上气,急得眼泪直流,他哀伤地看着盛涉川,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能不能给自己换来一线生机。
在最后一刻,盛涉川忽然大发慈悲放开了他。
获得自由的李元锦连忙翻身起来,大口呼吸,劫后余生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在床上。
然而,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哭出声,生怕惹得盛涉川再不高兴。
盛涉川自然看见了他试图宽衣解带的动作,也明白这个命悬一线的小东西准备用这种行为获得什么。
但是只要一想到他心中还有别人,嫁给他也并非情愿,他便觉得兴致索然,甚至感觉在冒犯对方。
盛涉川想到这里,径自站起身来准备离开,顺便轻飘飘地丢下一句:“我会给你很多补偿,今日之后,你不再是我的媵妾了,等你的病好了,就离开嵩岳派吧。这里不属于你,去过你想过的生活吧。”
盛涉川自认为自己的话已经很体面了,他会照自己说的话,给李元锦很多很多补偿,多到可以让李元锦无忧无虑地过完下半生。
可他却并不知道,对于李元锦而言,放他离开嵩岳派无异于将他推回青城派,将他推回蜃楼那个吃人的深渊,任他给他再多钱,都只会让李元锦万劫不复,生不如死。
李元锦简直不敢想象,自己被赶出嵩岳派将会面对什么,于是不顾身体的不适,急切而狼狈地扑倒在盛涉川脚边苦苦哀求道:
“掌门请留步!掌门……掌门为什么生气?是不是阿元哪里惹恼了掌门?如果阿元做得不好,掌门可以任意打骂阿元,阿元一定会改正的!”
盛涉川听到这句话,忽然站在了原地,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掌门……阿元既然来到嵩岳派,那就会好好守您的规矩,只求您留下阿元,无论您让阿元做什么,阿元都愿意。”
“瑢哥是谁?”
“什么?”李元锦以为自己听错了,记忆中的名字,像是一把尖刀,瞬间刺穿了他的心脏,让他痛不可挡,比方才被剥夺呼吸还要致命。
“你昏迷的时候,曾经叫过他的名字。”
“他是我的……是我的……”提起那个人,李元锦想了很久,都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称呼,来称呼这个曾经抛弃自己的“骗子”。
盛涉川回头看着他:“他是你的爱人?对不对?”
李元锦的眼泪因为“爱人”这两个字,再次流落,但他却尽量用自己可以听见的声音说道:“不是……”
“他不是。”
“自阿元跟随小姐嫁入嵩岳,嫁给掌门的那日起,掌门才是阿元唯一的爱人,除此之外,绝没有其他非分之想。”
“哼……”盛涉川不是傻子,他听了李元锦的话,非但没有感到舒心,反而越发自嘲。
什么时候开始,他居然也能听到枕边人说这么热络的话?Χiυmъ.cοΜ
这个李元锦也真够好笑,明明每次听到那个人的名字,眼睛里的情绪就会溃败不堪,但他仍旧像个执意要说谎的小孩子,狠狠捏紧拳头,强迫自己说着那些不由衷的誓言。
那一刻,想到这一层的盛涉川不由得冷笑一声,故意恐吓他,试图让他知难而退:“是吗?那看来为了取悦我,你什么都肯做了?”
“……”李元锦努力点点头,不敢抬头看对方。
“好。那从今天开始,我要你永远不许再提起那个人的名字。没有我的允许,你哪里也不许去,谁也不许见,也不许跟任何人说话,你就待在这个房间,你必须对我言听计从,想方设法让我开心,你若是敢违背一点,我就立刻把你撵出去,这你敢答应吗?”
李元锦愣愣看着盛涉川,然而良久之后,他却使劲点了一下头。
代表他愿意!
李元锦答应地太爽快,以至于盛涉川反而有些无措。
对于李元锦而言,比起回到蜃楼,待在对他毫无爱意,甚至会拿他泄愤的盛涉川身边,其实要安全得多,也稳定地多。
毕竟……那蜃楼可是会“吃人”的。
在他还是完璧之身时,蜃楼的人便试图对他上下其手。
他难以想象如果以残缺的身体返回蜃楼,等待他的将是多么可怕的噩梦。
可惜,这一切,盛涉川都不懂。
盛涉川只是低头看着这个嘴硬的少年,想不通他为何如此不懂得自尊自爱,拼着被不喜欢的人折磨,做别人的替身也不肯回家做一个堂堂正正的自己。
“好,既如此,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多久。”盛涉川说完,伸手勾住了李元锦的下颚,“行你的取悦之职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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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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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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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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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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