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忠海仿佛没听到这一句,神色不变,将掉落了一大滴墨汁的圣旨扯开丢在一边,又拿来一卷空白的。
“重写。”
老皇帝:“哦哦……”
乖乖重写。
齐太后仓促地将脑袋埋在新帝身后,背对着傅辰安。
傅辰安见此情形,还有什么不明白?
原来只有自己是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
爹、皇帝都一清二楚!
新帝心头巨震,看看傅辰安明显震惊万分的神色,再看自家亲娘那心虚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
傅辰安竟是自己同母异父的哥哥!?
新帝曾经让人调查过:傅辰安的亲娘,在傅辰安七岁时失踪。
所有人都以为,一定是傅家贫穷,那妇人受不住生活的清苦,才悄然离开。
可谁曾想,她却是入了宫,成了皇帝的妃嫔,竟然就是自己的亲娘?!
诡秘的寂静中,只有皇帝笔走龙蛇的沙沙声,齐太后和新帝就连呼吸都清浅了许多。
很快,圣旨写完了。
傅忠海拿起来认真看了看:“行,就这样吧。”他将圣旨卷起来塞进胸口。
所有人眼巴巴地看着他:然后呢?
然后,傅忠海指着齐太后,看向老皇帝:“强夺臣妻这件事,陛下不准备给臣一个交代吗?”
老皇帝矢口否认:“朕没有!是她!是她自荐枕席,主动爬上朕的龙床……”
齐太后面色大变,仓惶地看向两个儿子,又白着脸看向两个男人:“我不是!我……我……”
傅忠海长枪陡然一指,指向了齐太后:“你来说。原原本本,从头说起!”
齐太后面露哀求:“能否换个地方?我们两个单独说?”
她还想在两个儿子面前留点脸面。
傅忠海神色不变:“就在这里,当着安儿的面说。”
“但凡你敢胡编乱造,我这红缨枪可不认得人!”
长枪森然,地上还躺着个血泊中的东山王。
齐太后身子一抖,什么也顾不上了,磕磕绊绊地说了起来。
事情其实不复杂。
当年傅老元帅故去,傅家被贬为庶民,傅忠海已经是能提枪杀敌的成年男子了!
皇帝不放心,派下面养着的棋子齐蓉蓉演了一场傅忠海“英雄救美”,齐蓉蓉“以身相许”的戏码。
齐蓉蓉一开始也算听话,乖乖嫁给了傅忠海,生下了傅辰安。
可随着傅辰安越来越大,傅忠海杀猪年复一年,齐蓉蓉开始绝望。
皇帝既然不放心傅家,派自己来当这个监视者,应是想择机再起用傅家?
可这么多年了,皇帝怎么还不起复他?!
难道自己要当一辈子的杀猪匠娘子?!
齐蓉蓉不甘心。
到了每年定时给皇帝汇报的时候,齐蓉蓉就耍了些心机。
娇美的小妇人趴跪在地上,露出雪白的脖颈,还主动说起了傅忠海“体力惊人,奴婢受不住”的话。
这等房中密事的细节描述,成功勾起了皇帝陛下久违的胜负欲。
皇帝跟傅忠海年纪相差不大,也曾是少年玩伴。
傅忠海的出色身手、越挫越勇的性格,都常常被武师傅称赞,属于“别人家的孩子”,让当年的太子心中不服气。
皇帝陛下当天就将齐蓉蓉拉上了龙床。
齐蓉蓉使劲浑身解数讨好皇帝,还一直说皇帝“比傅忠海厉害太多”,皇帝很满意。
当年处处将自己比下去的傅忠海,娘子还不是臣服在自己身下?!
在傅辰安七岁时,齐蓉蓉一天也不想再当杀猪匠娘子了,跟傅忠海吵了一架后,掉头离开。
七岁的傅辰安在后面追着喊“娘,你别走……”也没能留住一心向往富贵的齐蓉蓉。
只是谁都没想到,有一天他们还会相见。
以这样的身份相见。
齐蓉蓉的叙述中,自然竭力说自己无辜,是皇帝硬来。
皇帝暴怒,指责齐蓉蓉说谎,主动勾她,甚至说起当初齐蓉蓉勾他的细节。
齐蓉蓉涨红了脸:当着两个亲生儿子的面,被这样扒光了过往,她羞愤欲死!
眼看着傅忠海和傅辰安的神色越来越冷,脸越来越黑,老皇帝突然像是反应过来似的,一把将齐太后从地上拉了起来,往傅忠海怀中推。
“朕好些年都没碰她了,你若是还想带回去,你只管带走,对外只说她暴毙了就是。”
“到底她也是辰安的娘……”
是啊,她还是傅辰安的娘。
傅忠海后退两步,躲开齐蓉蓉。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傅辰安脸上。
傅辰安神色复杂地逐个看了所有人,最终将目光落在了亲娘脸上。
原来从一开始,娘嫁给爹就是一场谋算。
皇帝的谋算。
他怕天下人的口水,也怕再打仗无人可用,不敢直接杀了傅家父子,只将傅家贬为庶民。
可他又怕傅忠海有异动,就安排齐蓉蓉嫁给傅忠海,监视他……
“娘,七殿下拜我为师,是你一早算计好的,是不是?”
齐蓉蓉惊慌摇头:“我没有!我只是告诉绪儿,让他想办法拜你为师,谁知他就惊了马,被你所救……”
熟悉的情节,熟悉的配方。
傅家父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是齐蓉蓉起了心,动了念,新帝却将这个念头转化成了目标,制定了方案,并且实现。
“您对我,可曾有过一丝情意?”
齐蓉蓉忙点头:“有的有的!我也常梦见你,我梦见你……”扯着我裙角不放手,喊着“娘不要走。”
齐蓉蓉低头,心虚得说不下去。
傅辰安看向亲爹,语气冷静萧索:“爹,留我娘一条命吧。”
傅忠海点点头,骤然出枪,割破了皇帝的脖颈。
气管和动脉被割破,皇帝一边徒劳地想要捂住脖子喷溅的血渍,一边不敢置信地看着傅忠海。
曾经的少年玩伴,自己防了一辈子的人,终究还是对自己下手了……
御书房中血流成河,傅忠海声音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东山王谋害了太上皇,被我一枪毙命。”
齐蓉蓉还没反应过来,新帝却猛地一点头:“傅元帅所言不差,就是这样!”
齐蓉蓉只觉得一股寒气直冲天灵盖:!!!
指鹿为马!
他一定是早就想好了!
他想挟天子以令诸侯!!
傅忠海却又拿起另外一张空白的圣旨铺开在龙案上,再次开始磨墨。
“请陛下写下禅位诏书,将帝位传给末将。”
齐蓉蓉和新帝眼睛都骤然瞪大,看向傅忠海,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禅位?!
傅忠海不是要控制新帝,做幕后主子?!
他要当皇帝?!
齐蓉蓉忍了忍,没忍住:“我们母子已经处处都听你的,你还不肯放过我们吗?”
“你名不正言不顺,若是抢占了我儿的位置,你就是乱臣贼子!”ωωω.χΙυΜЬ.Cǒm
“天下人都会唾弃你!”
傅忠海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我傅家听命多年,先帝却依然处处防范、处处刁难试探,难道先帝就认为我是忠臣良将了?”
“既然无论我怎么做,都不可能得到皇家信任,我为何还要委屈自己?”
“我就是乱臣贼子了!我就要推翻这朝廷,自己坐天下!”
“你待如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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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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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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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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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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