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得并不安稳,久违的梦到了阿姐。
阿姐躺在血泊里,抓着她的手求她救救肚子里的孩子,趁着爹爹和那鳏夫不注意,阿姐又求她,若是生了女儿,就把那孩子溺死。
她哭着让阿姐坚持,再抬头,阿姐的脸变成了吴芳妍,吴芳妍痛斥着赵行知的忘恩负义,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她刚想安慰,却发现躺在血泊里的人成了自己。
她喝了绝子汤,生不出孩子,被剃了发的叶青苑拿着刀,正狞笑着剖开她的肚子:“贱人,你失宠了,这下可没人来救你了!”
姜媚惊醒,腹部痉挛,像是真的被人开膛破肚。
黑暗中,她被揽进一个宽厚的染着酒气的胸膛,裴景川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吵醒你了?”
喝了酒,裴景川的嗓子有些哑,他应该也累了,语气很是慵懒。
姜媚想到梦里的画面,浑身血液冷凝,哪怕在裴景川怀里,也感受不到丝毫暖意。
她主动往裴景川怀里钻了钻,低低地唤了一声:“三郎。”
声音有些发颤,带着讨好和乞求。
你能不能放我走?
姜媚很想这样问,但想到之前的种种,又不敢开口。
裴景川若是愿意放她走,就不会带她回祁州了,况且这些时日她一直在刻意讨好说喜欢他,这个时候突然提这样的要求,他必然会怀疑她之前都是在演戏,一旦惹恼了他,她的处境只会更糟糕。
在姜媚犹豫权衡的时候,头顶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
裴景川睡着了。
这场景和两年前的记忆重合,在她因为有妓子染病吊死而惶恐不安的时候,裴景川在她身侧安然入睡。
他们的悲欢从不相通。
当初如此,眼下亦如此。
她的努力自证其实毫无意义。
听着裴景川的呼吸声,姜媚反而平静下来。
这位苏姑娘回来得正好,在她险些沉溺的时候给她当头棒喝,她才不至于贪恋一点儿美好而放弃自由。
第二日姜媚和往常一样早起伺候裴景川更衣,裴景川见她眼底血丝更重,皱了皱眉问:“昨夜没睡好?”
“公子把奴婢抱得太紧了,奴婢有些喘不过气来。”
裴景川醒来时,胳膊确实环在姜媚腰上,他并未怀疑,沉声问:“为什么不推开?”
“奴婢不想惊扰公子,”姜媚顿了顿,踮起脚帮裴景川整理衣襟,“而且奴婢也想离公子近一些。”
两人距离很近,姜媚的呼吸若有似无地喷在裴景川下巴,裴景川一垂眼就能看到她微微泛红的面颊。
粉若桃花,娇艳美好,很是惑人。
裴景川喉结微滚,低头想吻姜媚,姜媚却先一步退开,红着脸提醒:“好了,公子该出门了。”wWW.ΧìǔΜЬ.CǒΜ
“……”
裴景川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欲求不满。
这女人肯定是故意的!
裴景川黑着脸出的门,姜媚还是如往常一样去了主院,那位苏姑娘似乎身体不大好,并没有来给萧氏请安,叶青鸾倒是每日都来。
谈完话,姜媚送叶青鸾出院子。
出院门口的时候,叶青鸾脚底踩空扑向姜媚,姜媚下意识地扶住她,然后便听到叶青鸾在她耳边低语:“姑娘日后记得夹起尾巴做人,苏姐姐可比我二姐厉害多了。”
这话带着警告,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叶青鸾说完便站直了身,眉眼弯弯地道谢,还让身后的婆子拿了几片金叶子给姜媚做赏钱。
一副温和无害的模样,除了姜媚,谁也想不到她刚刚说了什么。
“奴婢谢叶小姐赏。”
姜媚飞快地把金叶子收进袖中,谢得真心实意。
裴景川把她看得严,她连月钱都没有,萧氏给的赏赐她也不敢私藏,叶青鸾赏的这几片金叶子虽然轻飘飘的,却值不少钱,还很方便携带,实在是帮了她大忙。
姜媚的淡定出乎叶青鸾的意料,但这是在裴家,她不好说得太多,只能憋着气去老夫人院中。
叶青鸾没有撒谎,这位苏姑娘确实不输叶青苑。
下午姜媚就见识到了她的厉害。
萧氏最喜欢的那棵翡翠兰死了,有大胆的下人在背后嚼舌根,说这位苏姑娘八字太硬,不仅克死了双亲,连花都养不活。
这话很快传到老夫人耳中,不出一刻钟的时间,姜媚就被粗使婆子押到老夫人住的宁康院。
老夫人没有急着审问姜媚,只让她在院子里跪着。
暮春时节瀚京雨水很多,姜媚跪下没多久,又开始下雨,雨势不大,绵密如针,没多久,她浑身就湿透了,冷意直往骨头缝里钻。
不知过了多久,裴景川终于回来。
下着雨,天黑得要比平日早一些。
小厮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他撑着伞在夜色下走来,没一会儿,就到了她身边。
“公子回来啦。”
姜媚开口,如往常一样迎他回家,只是声音沙哑艰涩,打着冷颤。
裴景川在她面前蹲下,伞下的面容冷寒如冰。
“怎么回事?”
他问,声音也是极冷的,姜媚摇摇头说:“奴婢也不清楚。”
裴景川把伞塞进她手里,沉沉道:“等我。”
说完,冒着雨幕走进屋里。
伞柄还留有裴景川掌心的温度,姜媚用力抓紧,那温度却还是很快就散了。
如同裴景川让她等他,许久之后却抱着另外一个女子旋风般从她面前走过一样。
那位苏姑娘并没有污蔑姜媚,相反,姜媚在院子里罚了多久的跪,她就在屋里跪着向老夫人求了多久的情。
她身子弱,生来便有心疾,裴景川刚审出罪魁祸首,她就犯了心疾晕死过去。
人命在前,裴景川自然顾不上其他。
裴景川一走,老夫人就命人发卖了罪魁祸首,放姜媚离开。
跪了太久,姜媚膝盖疼得厉害,缓了许久才站起来,一步一步地往外挪。
平日只有一刻钟的路程,她足足走了半炷香的时间。
屋里很安静,姜媚擦了身子换了衣服,又自己寻了药膏涂上。
做完这些,裴景川终于回来了。
外面的雨更大了,裴景川靠近时带来一身寒气,姜媚缩了缩脖子,轻声问:“苏姑娘没事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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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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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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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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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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