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婉儿虽然对儿子的命运忧心忡忡,可还是耐着性子垂手而立。此时这间办公室内陷入了诡异的宁静,甚至穆婉儿能听到这位李总指挥的心跳和呼吸声。李洁又看了一会儿那份文件,无奈的摇头苦笑一阵后,将那份文件推到一边。
穆婉儿一看李洁有空了,于是赶忙微微屈膝的同时,将手微微抬高于肩头,以自己指甲轻贴在脸颊,行了一个有满洲特色的礼。随即柔声说:“穆氏长女,婉儿,拜见李总指挥。”
李洁看着穆婉儿点了点头,随即微笑着摆摆手说:“别客气,廿无答应娶你,以后我们就是姐妹,不必行礼。”
穆婉儿柔声道:“督帅早晚必然统一天下,届时一样会让姐姐做皇后,小妹行礼也是应该的。”
李洁一听也不反驳,毕竟她答应帮穆婉儿保下李友,就是为了将来有人能帮自己坐到那个位置上,此时惺惺作态倒不是李洁的性格。李洁笑着伸出手指了指椅子说了句,“坐”。
随后李洁笑眯眯的看向穆婉儿坐下来后,反而不着急谈李友的事了,直接开口道:“看样子妹妹在旗?”
穆婉儿摇摇头说:“不是,只是自幼祖母教导的,见了贵客就是这么见礼的。”
李洁点了点头,不紧不慢的问道:“您的祖母,姓什么?”
“小女的祖母姓孙,她的祖上在旗。”穆婉儿耐着性子这样解释着。
李洁一听反而来了兴致,一挑眉问道:“哪个孙,孙佳氏的孙,还是佟佳氏的孙?”
在满洲姓氏中,以孙佳氏、喜塔喇氏、觉尔察氏、舒穆禄氏、精格理氏等都可能被转写为“孙”。清朝满洲八旗姓孙佳氏全族改孙氏。因为孙佳氏为孙的主要姓氏,且佟氏也有孙的写法,所以李洁有这么一问。
穆婉儿看着这位位高权重的讨逆军总指挥,赶忙解释到:“祖母出身,喜塔喇氏。因为战乱流落晋省。”
李洁一听不由惊讶的说:“哎呀,真的巧了,我的母亲也出自喜塔喇氏。不想还遇到亲人了。”
穆婉儿赶忙摆手道:“哎呀,不敢不敢,末世前都知道您淮南商会女公子的威名,我们估计都是庶出旁支,您真的太客气了。”
李洁一听这个女人知进退,有分寸,于是也不再谦让,只是说:“既然咱们身上都流着喜塔喇氏的血便是族人。这样吧,李友的事我办。你也不用提什么好处,我先考考你,如果你是我今时今日的位置,你要怎么办这件事。”
穆婉儿略一思考就说道:“您在督帅那里荣宠最盛,如果我是您的话,我会说穆婉儿是我的母族成员。然后禀告督帅,杀一个同龄幼子。这样一来,世家大族消息灵通,自然知道督帅对世家大族的宽仁。而民众消息闭塞,自然觉得已经把民贼余孽李友凌迟处死了。所谓坐天下,即御万民而已。”说完这些话以后,穆婉儿看到李洁笑着挑了挑眉,似乎有些玩味,赶忙说道:“姐姐见谅,妹妹僭越了。”
李洁笑着摆摆手说:“别紧张,都是族里人,自然不必见外。方法很好,即使泄密了也没什么。不过督帅可是七省的督帅,可不只是你们穆家未来的女婿,他为什么要答应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呢?”
穆婉儿知道这句话的答案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了,因为自己如果答不好,那不光自己的儿子救不出来,自己也要死在这里。上次直接给武督帅写那封求情信,就差点让那位督帅觉得自己傲慢无礼,甚至动了灭晋阳城立威的想法。如果这次不能让李洁这个末世女诸葛看到自己对于她的作用,那么李洁即使杀了她,只要告诉武廿无穆婉儿又来给民贼余孽李友求情了,甚至直接会把穆氏夷三族的。
穆婉儿知道这已经到了决定自己生死的关键时刻了,之前她之所以寄那封求情信,确实是孟浪了,因为她在用一个母亲的立场在说服一个上位者,而她则是穆家的大小姐在求情。
最重要的穆家在这里二百多年了,联姻的家族何止是晋省权贵?甚至还有宋省的顾家和张家,严格的来说,她的姑母还是张亚洲的族弟,张亚龙的原配。也难免让那位坐拥七省的督帅觉得自己傲慢,但她也是吓得慌了神,才没有考虑那么细致。
穆婉儿之前也想过让自己的姑父出面说和,不过现在想来,真是万幸没有那么做。因为张亚龙作为武新宇那位太子的师傅,如果也参与进去,难保那位督帅不会觉得这是世家大族在逼宫。所以现在说服那位督帅的难度就在于,既能表现出穆家对于联络各个世家大族的枢纽作用,又不能显得太过招摇。
不过万幸的是,她的哥哥已经许诺,自己嫁给武廿无的嫁妆不仅仅是穆家控制的多半个煤炭资源极其丰富的晋省,甚至还愿意直接把百年的财富积累都愿意交出来。这就给了她极大的主动权。
穆婉儿想通了一切,于是微微躬身说道:“督帅作为八省督帅,以及未来的天下共主和万民君父,您作为万民之母,势必会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之前小女为救友儿,以至于触怒督帅,实属罪有应得。但督帅念在我们平定了李国良残党也免了晋阳的屠城之危。由此可以看出督帅的仁德和您的贤明。”
李洁一听,就听出了穆婉儿这句话的亮点,那就是穆婉儿并没有说武廿无是七省督帅,因为说武廿无是七省督帅,那就是齐鲁省,宋省,荆楚省,淮省,荆北省,荆南省,南越省。而坐拥八省无疑就把她们穆家的晋省也算进去了。于是李洁笑着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穆婉儿于是继续说道:“晋省首府晋阳,东临燕赵,西拒三陕,北临漠南,是个不可多得的位置,即使督帅不肯宽恕李友,穆家也愿意奉献全部家私,供应您的大军消耗。”
李洁故意试探道:“看来你们穆家对于李国良真是主仆情深啊。为了救他的儿子,愿意花费这么大代价。”
穆婉儿不卑不亢的解释道:“主母明鉴,李国良是奴婢我亲手了结的性命。我们穆家护的不是李国良的余孽,而是穆家的子嗣。而且更重要的是,督帅赦免了李友是一步妙棋。”
李洁心里虽然早就知道穆婉儿要说什么,可还是耐心在听。于是穆婉儿解释道:“督帅灭了鲁王孙玉龙全族可以对天下示之以威,因为当时天下人看不到督帅的决心。现在鲁王全族被灭,而督帅已经赦免了晋阳全城黎庶是示之以仁。”
然而就在穆婉儿直接匍匐在地的时候,就听李洁对着黑洞洞的里屋说:“廿无,你也听到了,你觉得这位妹妹可以吗?”
听到这句话,匍匐在地的穆婉儿额头瞬间冒出了一股股的冷汗,此时的她真是吓到了,武督帅在屋里?幸亏刚才没有胡说八道,如果随便说姻亲都有谁,那岂不是死无全尸?
只听不远处,传来一个男人清晰的声音,她循声看去,那声音来自门口的一个话筒:“嗯,尚可。一会儿我的飞机就要降落了,让她也来接机吧。”
电话被挂断后,穆婉儿终于明白自己的哥哥为什么跪了一天,才得到李洁的消息了。估计是李洁和武廿无早就已经商量好了处理穆家的方案,所以现在才叫她过来的。
是啊,李洁也是督帅的女人,她又凭什么在没有那位首肯的情况下私会自己呢?穆婉儿想通了一切,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李国良说杀了他,才能保住他们的友儿。
李国良真的已经算无遗策了吗?穆婉儿知道事情不是这样的,堂堂晋省之主李国良的命也不过是调剂武廿无心情的一味佐料。也就是李国良的命,也不过是用来逗那位霸主开心的一个笑话。真要是他决定的事,李国良是死是活,对于武廿无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
穆婉儿痴痴的想着:“难道这就是古人说的天子吗?看来他的一时喜好真的完全可以左右权力的天平啊。”
李洁笑着扶起来大汗淋漓的穆婉儿,随即说道:“妹妹不要见怪,督帅说过,一个聪明的女人才是家族兴旺的基础。恭喜你,成为了督帅的女人。”
此时的穆婉儿看向了那张大幅的武廿无画像,画像中的武廿无并没有身穿戎装,反而是穿了一件常服,虽然不及纸币正面的锐气逼人,但是却有了一种邻家大男孩的温柔和阳光。wWW.ΧìǔΜЬ.CǒΜ
五分钟后,穆婉儿坐在李洁宽敞的公务车内,仔细回想着李国良所说的话,虽然对于武廿无来说是个笑话,亦或是野狗服输时翻过来肚皮。但是对于没有怎样涉足于权力游戏的穆婉儿来说,也算是信息量极大了。
首先,李国良说,只要杀了他,就能保住李友的命。这背后的逻辑在于,即使李国良投降了,李国良还是穆家的女婿,一个军阀还是穆家这种本地世家大族的女婿,武廿无一听,就会本能的把李国良斩草除根。可是,如果由穆婉儿出手杀了李国良,那么就免去了这层麻烦,甚至连李友长大后报仇的合法性都没有了,难道讨伐自己的亲生母亲吗?可笑她当时还借助王明德手里的,那几个杂兵据城坚守,妄想要为儿子挣一条命回来。
其次,李国良问过穆婉儿是不是想学张玉洁,穆婉儿回答是李国良不死,他们穆家不会背叛。虽然从穆婉儿嘴里说出来是一种宣誓忠诚的举动,但是对于李国良这种精通于权谋的人来说,一听就能发现自己已经成为了一个累赘。在权力的游戏中,真的成为一个阻碍所有人的绊脚石,那么等着他的也不过是什么时候被谁杀的问题。
最后基于这种原因,所以李国良决定用自己的死当个笑话,来逗那位高高在上的霸主一个乐,用那位瞬间的喜乐,来留住儿子的命。
李国良赢了吗?当然没有,自己的老婆要嫁给武廿无,自己也像是小丑一样死了。但是他真的输了吗?也没有,至少晋省没有让孙小龙那位羊肉串将军,在这里大开杀戒。这就是一个‘民贼‘用自己的全部,甚至是用李国良自己的血肉,让武廿无那头狮子美美的吃上一顿。
穆婉儿突然想到,在这件事里周元青是个什么样的角色?李国良为什么一定要选周元青这个外人来当晋省之主呢?就在此时,穆婉儿终于明白了。
因为在她头脑里飞快复盘以后才发现,这不过是一场戏,一场李国良向武廿无跪地求饶的戏。主角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跪地求饶的李国良,另一个是高高在上的武廿无,无论是,她穆婉儿,还是周元青都是一出好戏的配角。
其实原因也简单的吓人,周元青一个外人,面对碾压性优势的强敌,内有穆家这种二百年的世家大族。一旦李国良病死,穆家也是绝不可能让穆婉儿改嫁周元青的。因为他是这场磕头戏的配角。
伴随着汽车缓缓驶出李洁的行辕,穆婉儿看到了街道上,正在紧张地开始戒严的士兵,他们有的人正在把作乱的李国良残党的尸体高高的堆起来,然后一把火烧掉。
李洁故意提点道:“妹妹,你的儿子叫什么名字啊。”
“李...穆...不对,武友...哎呀...这个名字怎么...”穆婉儿赶忙看向李洁,满脸惭愧的说:“妹妹我才疏学浅,还请姐姐给我那个没有名字的孩儿起个名字。”
李洁看着这个稚嫩的雏,笑道:“妹妹,你糊涂了,起名字这种事哪有姐妹帮忙的呀。当然是一会儿孩子的爸爸来了,你让他帮忙起个名字啊。”
穆婉儿明白这个孩子的爸爸,自然不是说李国良,而是说武廿无。于是她惭愧的点了点头羞赧的说:“嗯,谢谢姐姐提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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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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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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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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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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