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同样一身喜服,与寻常人家的不同,她的喜服上凤飞九天,每一缕金线都尊贵无比。
她和我不同,和孟冬宁更不同,出身官宦世家,是兄长的掌上明珠,背后撑着一个高白夷,可以任她肆意。
选择嫁给现在的陆凝也显然不是明智的选择,她有更好的选择,随便选一个王储,高官世家,都能给她平稳的一生。
她这么聪明,难道会看不破跟着陆凝也未来的不确定性过于缥缈吗?
不,她都知道,义无反顾只是因为情深。
相比起来,此刻站在高台之上的我更像一个无理取闹,任性妄为的小孩子。
我动了动唇,到这一刻,面对陆凝也我反而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没必要这样,”陆凝也再往前走也没人敢拦,他如同循循善诱的夫子:“上面太冷了,没必要这样的,阿妙。”
他的一只脚落在台阶上,朝我微微伸出手。
眼睛带着蛊,叫人多望一眼就会陷进去。
可是他明明胜券在握,没有军权加身的太子本就只剩虚名。
即便他能借来兵力,即便他九死一生将棋局的每一步都算尽,也不代表他就能在今日拿下胜利。
但我想要他赢。
娶高辛夷的理由是什么都好,什么我都接受,不需要解释也没关系。
从最初我选择相信陆凝也这个人的时候,我就没有带着想要得到什么的心思。
跟萧牧野不同,在萧牧野身上,我曾经奢求过圆满,奢求过他爱我。
陆凝也不同,他不是萧牧野,他是从小给了我很多很多保护,一路陪着我走过来的兄长。
他的意义要重太多,所以他说爱我的时候,我光是要相信,就已经觉得触犯了神明。
又怎么会敢奢求这份感情能长相厮守?
这毕竟....是在朝局动荡的云苍,有太多的事都比我重要。
所以我既不想成为拖累,又保留了一点点私心,私心里希望,我能为他做点什么。
“殿下,”我艰涩地出声:“你别过来。”
陆凝也脚步一顿,他缓缓抬头看我,俊逸的面孔沐浴在初晨的金黄里。
原本发光的是这四面高高的宫墙,现在只剩他一个。
“根本不需要你这样。”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紧绷:“没有什么事要让你到这个地步。”
我不听他的:“有的。”
“你到底要什么?你下来,想要什么都可以!”萧牧野也冲过来,跟陆凝也站成一排,到了这时候,他似乎又什么都愿意妥协了。
真可笑。
感情里,永远是爱和愧疚多一点的那一方妥协,被牵着鼻子走。
“可我想要的东西,想要靠自己。”琇書網
不论是依靠谁,最后都会变成附属品,那就全都靠自己。
要的东西,想要达到的目的,我都可以不用通过另一个人的手来达成。
陆凝也这么了解我的人,到这一刻他可能也不能将我看透:“如果你要解释,我——”
“你不觉得自己自私吗?”
一道声音插.进来。
我循声看去,是手上抓着自己新婚凤冠的高辛夷。
她的发丝被搅弄的微微凌乱,脸上精心侍弄的妆面却是完美的,大气华美。
“闭嘴!”萧牧野厉喝了一声,企图打断她。
可高辛夷不是欺软怕硬的性子,有些话,她应该也想对我说好久了。
“不是吗?成安王人以群分,所以觉得你的王妃世上最无辜,可她现在不也在用她自己威胁你吗?”
萧牧野的脸色一变。
“因为我要嫁给殿下,所以你要选今天,将这一切都摧毁,利用成安王对你的感情,胁迫他,胁迫殿下。”
高辛夷掷地有声,她的面容年轻到会令我生出一种嫉妒的地步。
......说的也没错,可能在场所有人看来,我确实更像一个手段卑略的小人。
是我在反复拿捏着他们或愧疚或在意的心理。
自私地达成自己的目的。
在高辛夷看来,我更像手段用尽,要从她手里抢走陆凝也。
“你想得到什么?”高辛夷继而嘴角挂上一抹冷笑:“你不妨直接说说看,反正如若成安王肯点头,其实我和殿下都没有别的选择,新娘换成你也未尝不可。”
“高辛夷!”陆凝也制止了一声。
但是没有用,在场的人都已经听见,许多回过神的宫人也都窃窃私语起来。
“难怪要闹这一场呢,就是为了阻止大婚?”
“早就有传言,成安王妃与太子不是....那就不奇怪了。”
“能避开成安王,让公主染了蛊,又这样威胁,手段还真是——”
“高姑娘真可怜,大礼还未成呢。”
萧牧野的脸色更加难看,怒火一触即发。
他这个人我最了解,可以在乎可以爱,但一直不是个多么坚定的人。
不需要别人说他都难免怀疑我的出发点,何况是在被这样拱火的情况下。
高辛夷故意的也好,认真的也罢,只要议论声越大,萧牧野就越不可能妥协。
但无所谓。
都可以。
反正我的目的也不是需要有谁将我从这里劝下去。
高辛夷的声音还在继续:“我原先挺喜欢你这个人的,聪慧睿智,长得好,父母宠爱,这都是当年还在成安王府的沈妙缇。”
陆凝也蕴含警告地阻止:“高辛夷!”
他想过去,却被萧牧野伸手一拦:“听她怎么说。”
“她说什么对阿妙都是刺激,萧牧野,她现在站在上面,随时都有跳下去的风险!”
两个人面对面如同两只即将厮打在一起的斗兽。
“真令人羡慕,”高辛夷将他们扫视了一圈,目光又落在我身上:“满意吗?他们为你争来抢去。”
我一直没有说话。
“差不多就下来吧,弱者用威胁达成欲望,可这么多人陪着你呢,这个婚成不成,不就是成安王一句话吗?”
某种层面来说,我确实对不起高辛夷。
这场大婚出于任何目的都好,对她来说,嫁的是心上人,同我当年一样无论结局是什么,都是一场义无反顾的开端。
沉默的时候我望向远处的层层瓦砾,皇宫里红墙绿瓦,都还留着年没有过完的喜庆。
某一处突然冒出了白色的长烟。
紧接着又是一处。
因为站的高,各处殿宇的状况一目了然。
骚乱渐渐涌起。
涌向了宫门正前。
我收回视线,看向高辛夷:“对不起。”
我不想解释,但这一句对不起是欠她的,确实很抱歉。
后面各处宫殿的宫人已经赶到,颇为惊慌地嚷:“永庆宫走水了!”
“晨曦殿也走水!”
“泰华宫的正殿烧起来了,风势太大,火扑不灭!快引水灭火!”
陆凝也猝然抬头,难以置信地朝我看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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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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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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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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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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