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莹剔透的玉璧里染上了红,流了许多。
神威松开劲时,手指尖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血洞。
萧牧野立刻握过去,万分珍惜一般,将我的手裹进帕子里,似乎很见不得我流血。
“我发誓,以后都不叫你流血了,就这一次。”
我没多大反应,只将手抽回来。
“养足二十四个时辰,蛊虫便会认主,后天夜里亥时,即可用蛊。”
萧牧野去看那一小杯血:“蛊虫在里头?”
“不在,蛊虫入血前,不可离开固定的培养器,老朽回去将它入血即可。”
以血为生的蛊虫,只需认得人血,侵入人体,便能达到清除人记忆的效果。
如此简单高效,就能抹掉一个人或愉悦或痛苦的半生。
其实挺诱惑的。
如果某段记忆当真痛苦不已,重来一次确实是一种逆风翻盘的转折。
我看着神威的背影出去。
宫里的夜格外冷,大概是宫墙里的风永远在这四九天里周旋的缘故。
“我困了,”顺着高枕躺下去,翻身背对萧牧野:“明日来的人会很多,王爷还得应对,早回吧。”
萧牧野没出声,倚着床靠着。
我其实也没睡着,睁着眼睛看床里的雕花。
不出一会儿,东南角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司珏的声音出现在门口:
“王爷。”
似乎出了事。
萧牧野探头看了我一眼,,发觉我睁着眼睛,他胡乱在我肩上拍了几下:“你睡。”Χiυmъ.cοΜ
随即便起身出去了。
睡不着的,我脑中一片清明。
如果没有算错,如果当日那个带着古老符篆的耳坠当真送到了‘贺阿单’手中,计划顺利,那现在出事的就是亦芷。
我掀开被子下床,出去时正见萧牧野不耐烦地蹙着眉:
“这种小事也闹出动静,找个御医过去包扎,妙妙该休息了,别惊动她。”
“什么别惊动我。”
猝然一回头,萧牧野的眉头皱的更狠,他挥退了司珏。
“只是小事。”他接过宫女手里的氅衣给我披上:“我就怕你听见了着急。”
“到底怎么了?”我眉宇间充斥一股急切:“亦芷出什么事了?”
“真的无事,一只野猫跑到长乐宫里了,打翻了花瓶,陆亦芷割了手。”
割了手,就会见血。
我攥着他的袖子:“胎气呢?”
“孩子没事,她没受惊,已经让御医去了。”
我推开他往外走:“我去看一眼才放心。”
萧牧野看起来想阻止,但是走了两步终究是没有拦,只是回头让宫女取了件更厚的毛氅。
长乐宫里冷清,但是灯火极亮。
亦芷已经躺在床上,床前的御医给她包扎了手,见了我赶忙退开。
起居殿里萧牧野不好跟进来,就留在了外殿。
御医问了安,退出去同他回禀。
我去看亦芷的手:“怎么这么不小心?”
“阿妙你来了,”亦芷端详着我的脸,她已经怀孕三月,脸上多了一些丰腴:“只是捡瓷器不小心,肯呢个是我近来总分神。”
“睡不好么?”我摸了摸她的脸。
时隔半月,她那日崩溃痛苦的神情还历历在目。
亦芷轻轻摇了头:“我后来回想了下,你的一切遭遇因.....”后面的话她压低成气音:“你不怪我么?”
我猛地摇头。
怪谁都没想过怪她,我跟亦芷的一切遭遇,谁不说一句相辅相成呢?
她都已经这样了,比我好到哪里去?
我仓促地瞥了一眼殿外,握紧她没受伤的那只手:“公主,你痛苦吗?”
“痛苦啊,”亦芷苦笑:“我竟然背负着一个复国的希望,养大我的父母都是我的仇人,就连出生都是被人算计好的,死也不能,活又难堪。”
赵知近高明在于,除非有人一层层剥开真相,或者他自己主动和盘托出,否则根本不会有人怀疑那个东鞑的王室血脉是亦芷。
她小陆凝也三岁,被用妍妃的事很好地掩盖过去,只会以为陆凝也的身世有问题。
又是个女儿身。
再编造出怪胎的传闻,完美地错开三年的时间跨度。
如此就能藏在皇后和夏侯氏的羽翼下,安安稳稳成长。
再寻找一个合适的时间,外嫁给一个云苍不敢招惹的国君,比如燕北桓。
复国就成了一半。
因为比起男子,东鞑这种被灭族的国家,借助女人才更容易达成目的。
虽然铤而走险,也不失为一个捷径。
“就快结束了。”我摸了摸她的脸,垂眸看她的手:“流了很多血吧?”
“我之前跟你说,我想要个孩子,但我现在根本不知道把他生下来是好还是坏,我又.....根本不忍心杀了他。”
她这辈子,父母不是父母,哥哥不是哥哥,丈夫娶她也是因为利益。
只有这个孩子,是原原本本完完全全属于她的。
我心痛难忍,额头抵住她的额头:“别难过了。”
真的很快了。
她擦掉眼泪,冲我笑:“你自己也过得不好,其实之前我还想,如果你和皇兄最终能够走到一起,那也是好的,你是无辜的,但是为什么会这样,皇兄和高氏——”
我说不出话来。
因为命运繁复,总会波及太多人。
也因为有的人不能纯粹,瞻前顾后,可能只为了想保一个是一个。
“阿妙,”亦芷轻轻靠在我肩头:“如果我们都没长大就好了。”
没有长大就不用面对不想面对的一切。
我答应你亦芷,我会帮你挣脱枷锁。
一定。
“睡吧,”我扶她躺下,替她拉好被子:“你既然不忍心杀了他,就好好地将他养大。”
我抚拍着亦芷的小腹。
夜幕上空皓月当空,完全一改白日阴霾的下雪天。
明日应当会大晴。
第二日有祭天仪式,百官参与,隆重又热闹。
宫里真的沉寂了许久,就连宫人都难掩激动。
祭天台只能天子王储上去,我站在阶下遥望陆凝也的背影。
他被众多侍卫‘监视’着,身着蟒袍,身量在所有人里都显得突出。
不知哪一刻他抬起头来,隔着人群和百步长阶,视线落在了我身上。
没停留多久,我别开了眼,一个瘦小的宫人被挤到我面前,撞了我一下。
我将他扶稳,手心里多了一丝温软的触感。
“哪来的下人,毛毛躁躁!”一旁的萧牧野看见,大声斥责了一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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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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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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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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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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